防輻射簾幕被狂風掀起縫隙，裹著沙粒的輻射塵像活物般涌進工坊。白露將最后半瓶強心苷注入勞工青紫的脖頸，那人喉結滾動兩下便不再動彈——他的肺葉已經變成半透明的蜂窩狀。

“沙暴里混著鈾礦粉塵。“老墨用齒輪卡尺測量著空氣檢測儀，黃銅表盤上的指針正在突破紅色警戒區，“輻射值比昨天高了300%。“

寧靜突然抓住林堯的手腕，她指尖的菌絲在桌面上快速編織出立體地圖。腐骨城地下管網在菌絲中浮現，十二條藍色光帶正從不同方向涌向中央蓄水池——那是城里最后的安全水源。

“城主懸賞令。“工坊鐵門被踹開，戴著防毒面具的傳令兵扔來卷軸，“修復凈水系統，貢獻點翻三倍。“

羊皮紙末端蓋著青銅齒輪印章，墨跡被滲入的輻射塵染成詭異的熒綠色。林堯盯著懸賞令上的水源分布圖，突然發現所有標注“安全“的水井都分布在城主府周邊。

三具尸體橫亙在蓄水池入口，他們的水囊被銳器割開。黑市水商“老駱駝“坐在尸體堆成的掩體后，手中霰彈槍的槍管還冒著青煙。

“一升凈水換一顆子彈。“他臉上的防毒面罩用汽車空濾改造，排氣孔滋啦滋啦噴著放射性水霧，“或者用那個聾子背上的金屬紋路來換。“

寧靜背后的紋路突然泛起藍光，老墨按住林堯拔刀的手：“他腰間別著城主的通行徽章。“林堯這才注意到尸體掩體里露出半截青銅項圈——和傳令兵佩戴的款式完全相同。

“用仙人掌纖維編過濾網吧。“白露突然開口，她正在解剖一具尸體，“這些人的腎臟里沉淀著沙蟻分泌物，說明他們喝過未過濾的輻射水。“

老駱駝的槍口微微下垂。林堯趁機拋出兩枚蟑螂殼：“加上這個，換你的沙蟻巢穴位置。“他布滿血絲的眼球在面罩后轉動，突然抓起蟴殼按在檢測儀上——輻射值竟然下降了15%。

三十七只沙蟻工蟻在玻璃罐里瘋狂沖撞，它們腹部膨大的腺體正在分泌淡黃色黏液。老墨將黏液滴在仙人掌纖維編織的濾網上，滋啦一聲騰起帶著鐵銹味的白煙。

“黏液里的甲酸能中和鈾氧化物。“他調整著顯微鏡焦距，“但需要配合蒸汽冷凝水的弱酸性環境。“

寧靜的手語在霧氣中顯得支離破碎。白露忽然抓起解剖刀劃開自己的手掌，將血滴進過濾裝置：“林堯的血液金屬化程度最低，可以測試凈化效果。“

林堯看著她蒼白的側臉，想起三天前在鐵路邊發現的那些尸體——他們掌心都刻著同樣的蓮花烙印。九洲城的陰影就像蓄水池里滋生的輻射藻，正在腐骨城的裂縫中悄然蔓延。

當第一滴凈水從過濾裝置流出時，蓄水池的鑄鐵大門突然洞開。城主親衛隊的履帶車碾過老駱駝的尸體，車載廣播里循環播放著修訂版的懸賞令：

“所有凈水設備即刻收歸管制，私自蓄水者處決。“

戴著鴉嘴面具的醫療官走到過濾裝置前，他手中的輻射檢測儀發出尖銳鳴叫。“過濾效率92.7%，“電子合成的嗓音從面具里傳出，“你們獲得進入二級管制區的資格。“

青銅項圈扣上脖頸的瞬間，林堯聽見內置齒輪發出機械咬合的咔嗒聲。老墨用余光瞥了眼項圈內側的編碼——LB-2075-13，和林堯們在鐵軌上發現的編號完全一致。

二級管制區的空氣帶著詭異的檀香味，城主府的通風管道里飄著未燃盡的抗輻射香灰。醫療官推開倉庫鐵門時，三十套未拆封的防輻射服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色光澤。

“元老會地下城制式裝備。“白露摸著包裝箱上的鋼印，“這些是二十年前的型號。“

寧靜忽然踉蹌著扶住貨架，她后背的紋路正在滲出血珠。順著她顫抖的指尖望去，倉庫深處的陰影里堆著數百個空置的氧氣瓶——每個瓶身上都刻著“僅供元老會成員使用“。

醫療官的鴉嘴面具突然轉向林堯們，面具眼部的濾光片閃過紅光：“今日所見若泄露半個字，項圈內的氰化物膠囊就會破裂。“

回到工坊時已是深夜，老墨用齒輪起子撬開項圈外殼。微型氣壓計、定位器和裝著淡藍色液體的玻璃管在青銅外殼里精密咬合，像極了父親實驗室里那些折磨過林堯的手術器械。

“這不是定位器，“白露用鑷子夾起纏繞銅絲的晶片，“他們在收集林堯們的生理數據。“

寧靜忽然扯開林堯的衣領，她沾著血的手指在林堯鎖骨處快速劃動。當識別出她寫的是“呼吸頻率“時，蓄水池方向的夜空突然被火光映紅——那是林堯們留在過濾區的備用設備在燃燒。

“城主根本不想解決水源危機。“老墨把項圈零件扔進熔爐，“他需要維持貢獻點體系，就像九洲城需要...“

爆炸聲吞沒了后半句話。林堯摸向腰間裝滿了凈水的水囊，突然意識到真正的窒息不是來自輻射塵，而是那些藏在青銅項圈里的冰冷齒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