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鎖定在顧雍身上。

他們都沒想到，敗者竟然不是紈绔少爺，而是世家子弟。

顧雍身形一踉蹌，幾乎連站都站不穩(wěn)。

張昭看著顧雍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免嘆息，摧毀一個人的方法，就是在他最自信的地方打敗他，這董素卿當(dāng)真狠辣！

什么？你說比試是顧雍主動發(fā)起的？那沒事了。

董順上前一步，問道：“顧師兄，第三場琴藝還需要比嗎？”

顧雍下意識道：“怎么不比？反正已經(jīng)輸了?！?

董順沉聲道：“你可想清楚了，這是你保留最后尊嚴(yán)的機(jī)會。”

顧雍一怔，馬上明白董順的意思。

蔡公傳我焦尾琴譜，琴藝是我最后的驕傲，如果我放棄第三場，還有個借口，說心態(tài)已潰，不適合再進(jìn)行比賽。

但如果強(qiáng)行比，輸了的話，我就什么都不剩了！

完??！

這就是董順的憐憫嗎？顧雍苦笑，我竟然淪落到被一個花天酒地的紈绔憐憫……

他求向蔡邕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蔡邕沒有插嘴，這個關(guān)鍵時刻，他理應(yīng)讓顧雍自己作出選擇，畢竟也不是小孩了。

全場安靜，只有樂子人董白在叫嚷：“比！怎么不比！拿出你壓箱底的絕活，然后輸?shù)簦　?

張昭瞪了董白一眼，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妮子，之前還給元嘆助威鼓勁，怎么這么快就叛變了？

顧雍感覺冷汗涔涔而下，又望向張昭。

張昭是個性格剛強(qiáng)的人，不怕死也不怕輸，甚至有點(diǎn)固執(zhí)，如果讓他選，他肯定會拼死一搏。

但他也知道正因為顧雍缺乏這樣的勇氣，才望向他的。

張昭嘆了口氣：“元嘆，無論你選什么，我都支持你。”

顧雍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現(xiàn)在的心境，已不足以發(fā)揮出老師教我的琴藝，若是強(qiáng)行演奏，只會讓老師蒙羞。董素卿，這一次是你贏了！”

無論是數(shù)還是樂，他都不是董順的對手。

見顧雍認(rèn)輸，董白和李儒都是高聲歡呼，左靈見證了一場高手對決，贊嘆不已。

蔡昭姬先是心里松了一口氣，然后暗暗責(zé)備自己：兩個都是師弟，我豈能厚此薄彼？

蔡邕對董順刮目相看：別看這小子一點(diǎn)經(jīng)典不讀，但樂器確實有一手！人不可貌相??！

其實單論外貌，董順明顯是勝過顧雍的。

蔡邕道：“素卿，你有如此成就，為師很欣慰！過于是為師看岔了！”

有了這句話，蔡昭姬發(fā)自內(nèi)心地欣喜。她最清楚董順遭遇過多少誤解。

董順剛剛拱手道謝，就聽見老登說：“你們師兄弟二人都是少有的年輕俊彥，何必斗到如此地步？依我看，分出高下就行了，離開蔡府大可不必。”

讓我饒了顧雍？

如果我輸了，你會為我說話嗎？

恐怕不會！

董順沒有應(yīng)口，而是看了一眼顧雍。

顧雍倒也沒有死皮賴臉：“蔡師高義，雍感激不盡。之前素卿說，琴藝是我最后的尊嚴(yán)，但在我看來，遵守諾言才是我最后的尊嚴(yán)。”

張昭高聲道：“說得好！”在他看來，接受對手的憐憫才是最丟人的，不如就此別過！

蔡邕一怔，然后嘆道：“也罷，你回南方老家，揚(yáng)州荊州大有作為！無論你在哪里，你都是我蔡邕的弟子！”

顧雍三拜而退，回頭就去收拾行李。

董順拒絕了李儒和董白的慶祝要求，拿出一瓶飲品遞給蔡昭姬：“師姐，此事非我所愿，但既然他挑釁在先，我不得不為之。我有心送他一件禮物餞別，又怕他拒絕，只好托師姐轉(zhuǎn)贈。”

蔡邕見狀，心道：這董素卿也并非無禮之人。

蔡昭姬接過飲品，面露疑惑，她從未見過這東西。

董順道：“這是西域飲品，名叫達(dá)沙碧，用來提神的，顧師兄這一去山高水長，總有疲乏的時候，喝一口，疲乏立解！”

蔡昭姬這才拿著那瓶達(dá)沙碧，去給顧雍餞別。

離開洛陽之后，顧雍有些渾渾噩噩，不斷反問我當(dāng)初來洛陽是為了什么？

終于，他下了馬車，到了坐船的時候了。

一路車馬顛簸，顧雍渾身發(fā)酸，不由得把那瓶達(dá)沙碧拿出來，喝了一口。

他頓時眼睛一亮，橫掃疲勞做回自己！

顧雍嘖嘖稱贊，難怪叫達(dá)沙碧，董順這是在提醒我，要達(dá)觀，大浪淘沙不可避（碧）??！

有意思，這亂世不正是浪花淘盡英雄？

不可避又如何？我會比你想象中更達(dá)觀！

顧雍心中陡起豪氣，大聲道：“我就是達(dá)沙碧！”

……

“文優(yōu)，你干什么去了？”董卓吃著湯餅，頭也不抬。

“岳父大人，我去看素卿少爺和顧雍比試君子六藝?！崩钊宓馈?

董卓笑著搖頭：“君子六藝？我那兒子我還不清楚，他算什么君子？頂多算個流氓?！?

如果說流氓的升級版是惡少，那么董順就是惡少的升級版，跟君子二字完全不搭邊。

“素卿贏了。”

“輸了沒關(guān)系，不丟人……”董卓回過神來，瞪圓了眼睛，“你說什么？我沒聽錯吧？”

“沒錯，素卿是樂器天才，岳父大人竟不知道嗎！”

董卓放下湯餅碗，喜笑顏開：“我兒是天才！”

此時天才董順心情舒暢，正哼著歌：“等下一個天亮，把偷拍我洗澡的照片送我好嗎？”

蔡昭姬湊了過來：“素卿，你唱的什么歌？”

自從上次董順唱了《相思》之后，蔡昭姬就對這些“靡靡之音”起了興趣。

董順眼珠子一轉(zhuǎn)：“今天老登不在家，我們玩點(diǎn)刺激的！”

“等會兒！”蔡昭姬問道，“老登是什么意思？”

董順正色道：“老當(dāng)益壯，登峰造極，是為老登，說的就是蔡師！”

蔡昭姬有些不好意思：“父親雖有些成就，但還沒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不過我相信將來他必定會登峰造極的，所以應(yīng)該稱他為——老必登！”

董順肩膀不住聳動，把飛將之力催發(fā)到極致，才勉強(qiáng)忍住笑。

我這董家逆子是不是把蔡昭姬給帶歪了？把她變成蔡家逆女了？正經(jīng)人誰管自己老爹叫老必登啊！

蔡昭姬不解道：“素卿，我看你好像很想笑，是我說得不對嗎？”

董順深吸一口氣：“師姐你說得對極了！我一想到蔡師必定登峰造極的樣子，就忍不住想大笑三聲！我這個當(dāng)?shù)茏拥囊舱垂獠皇?！?

蔡昭姬這才道：“你剛才說玩點(diǎn)什么刺激的？”

董順面露神秘：“搖滾樂！”

“搖滾？”蔡昭姬搖了搖，又看了一眼床單，大白天的實在不方便滾。

董順道：“搖滾樂起于西域，中原士族必然不能接受，甚至要大肆抨擊的，可謂刺激與禁忌！”

“你先唱一段給我聽。”蔡昭姬將信將疑。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蔡昭姬光聽了這兩句，就兩眼放光，這歌詞簡直說到她心里去了！

“素卿，我想學(xué)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