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法真氣呼呼的時候，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法正大怒：“你們這些人好不曉事！我爺爺心疼你們日子過得苦，你們反過來笑他？你們還有心嗎？反正苦的是你們，又不是我們！”

老農連忙道：“小君子勿怒，我們不是笑這位老者，而是聞到了啤酒香而高興呢！”

法真不解道：“皮鳩？是何物？”

老農道：“是酒啊！有一個洛陽的商人名叫馬風，他得了太守的釀酒配方，但是洛陽城又禁酒，他干脆搬到我們河內，幫太守做起了啤酒生意。”

法真喃喃道：“世上竟有如此貪婪之人……身為太守，卻賺老百姓的錢！”

法正連連點頭，對董順的印象已經跌到了谷底：“是啊，真是貪得無厭。”

法真拐杖戳地綁綁響：“太守收這么高的租，卻拿著糧食釀酒，讓老百姓挨餓，這就是武夫當政的后果！”

老農奇道：“老百姓挨餓？是說我們嗎？”

法正覺得不對勁：“爺爺，他們滿面紅光，不像挨餓的樣子。”

法真皺眉道：“你們田租這么高，為何沒有挨餓呢？”

老農笑道：“我們年年大豐收，主糧產量是別郡的兩三倍，更有畝產兩千多斤的小白菜，每家每戶的余糧都多到吃不完，甚至賣往潁川郡弘農郡！”

法正這才恍然，你們雖然田租是別郡的兩倍，但產量是別郡的三倍，算起來反而是個仁政！

法真道：“豐收是好事，但這董素卿不可能保證年年都豐收吧！”

老農道：“這么說吧，就算接下來連續五年都是災年，我們都餓不死！”

法真嘖嘖稱奇：“天冷了，我看你們穿得少，還以為你們很窮呢！沒想到已經富到賣糧了。”

老農道：“穿得少，是因為我們穿的是棉布！兩件足夠！”

法正顯然不信：“棉布衣服要買十多萬錢一件，就連某些士族都穿不起，你們老百姓真能穿棉布？”

“小君子不信，就摸一摸吧。”

法正伸手摸了摸老農的衣服，沉默了。

他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農民能穿得起棉布！

老農道：“棉布衣服，在洛陽長安賣得貴，但我們河內人買是低價，每人限一件！小君子若是想買，就當河內人吧！”

旁人都笑了起來。

法真仿佛做夢一般，本來還以為董順是個貪婪兇狠之輩，沒想到人人富足寬裕，人人臉上有笑容！

年輕的法正更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他爺爺是儒學大師，從小教導他治理人民要以儒學禮義，才能安民。

沒想到不懂儒學的董順卻以最俗氣的錢，讓老百姓變得幸福起來。

心中有信念固然重要，但吃飽穿暖更重要！對于不識字的老農來說，他正需要一個能讓百姓填飽肚子的太守，而不是什么儒學大師！

此時，老農的小孫子背著一個小布包，蹦蹦跳跳地走過來，然后坐在老農的腿上。

老農臉上盡是寵溺，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問道：“乖孫兒，今天在學堂有沒有好好讀書？先生有沒有罰你？”

小孫子昂起頭道：“沒有，先生還夸我長進了呢！”

老農喜道：“好，你識字比爺爺都多了，將來一定比爺爺強！”

法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朽沒聽錯吧？農民的孩子，也能去學堂？”

老農答道：“是太守辦的公塾，免費教人識字，官府管這個叫什么來著……”

小孫子插嘴道：“義務教育！”

“對，就是義務教育！”老農一拍大腿。

法正神色復雜：好一個義務教育，董素卿認為教平民子弟識字，是太守的義務……

忽然耳邊傳來喧鬧，原來是賣啤酒的來了，老農豪爽地自掏腰包，請法真和法正喝了一杯啤酒。

法真連連擺手：“如何能讓你破費？”

老農笑道：“我看出來了，你們是世家老爺吧？你想想，我一個農民，能花錢請士族喝一杯酒，是不是值得吹噓？老丈不要推辭了，就當送我一個吹噓的談資吧！”

法真這才接下木制的酒杯。

老農道：“你們肯定沒喝過這玩意兒，釀酒的人姓馬，以麥子釀成的啤酒，名曰馬麥啤！”

馬麥啤？

法正喝了一口，覺得有點難喝，法真卻覺得頗有味道，看來是因人而異的。

法正喝完酒，扶著爺爺起身去城中參觀，雖然街道建筑和之前的懷城幾乎沒什么兩樣，但人民的精神風貌已經完全不同。

可以想象，河內的百姓過的是一種有盼頭的日子。

法正嘖嘖道：“本來只是歇歇腳，沒想到大開眼界，這董素卿與傳言的完全不同啊！”

法真側目道：“你這就心服口服了？但老朽還要試他一試！”

法正道：“爺爺要去太守府嗎？”

“沒錯。孝直我告訴你！光是富足，心中沒有儒家大義，是成不了事的！只會成為一個富裕的屠夫而已！”法真挺直了腰桿，往太守府走去。

董順正拿著一顆拇指大小的黑色藥丸查驗，這正是他最新抽到的金色物品，行軍丹！

準確的來說，他抽到的金是行軍丹藥方。

行軍丹聽起來平平無奇，但一看效果，董順覺得太值了！既能恢復傷勢，又能飽腹，還能恢復疲勞，一丹在手，解決所有問題！

太強大了，簡直是移動便攜靈泉。靈泉更適合防御戰，上次打黑山，據點分散，又常常進軍縮小包圍圈，導致靈泉沒發揮什么作用，而行軍丹必將在下次戰斗中大放異彩！

董順當即下令，必須在秋收之前把它生產出來！

戲志才快步走來，道：“君侯，法真來太守府了！”

董順正忙著琢磨行軍丹，本來不想見這老頭，但畢竟是個名士，終究還得見一見才行。

“河內太守董順，河內郡丞戲忠見過法先生，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戲志才親手把法真攙扶到太師椅上，給足了面子。

然而法真是存心來試探董順，并不打算和善相處。

董順問道：“不知法老爺子是路過？還是有事來訪？”

法真淡淡道：“你一個太守，有什么資格讓老朽特意來訪呢？老朽本是去訪冀州牧韓文節的，途徑此處，順便看看而已。”

董順不禁莞爾：“韓文節？就是那個明明文有沮授、田豐、荀諶，武有張郃、麴義、高覽，卻人嚇唬一句，就自殺在廁中的無膽韓馥嗎？”

此言一出，法真和法正同時變了臉色。

戲志才瘋狂朝董順使眼色，董順卻仿佛沒看到。

我好心好意到門口迎接你，你卻說我一個太守沒有資格讓你來訪，那我何必說些好聽的話哄著你？你是個寶寶嗎？

名士？名士怎么了？老子從來不慣著你們這些名士的臭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