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坤安兄弟三個吃完晌午飯也開始磨刀霍霍向黑羊。

余父則坐在臺階上抽著旱煙看著幾個人忙活，兄弟三人把黑山羊揪出來，利落地結果了它。然后滾水燙過褪毛后，又用松枝火把羊頭羊蹄細細燎了一遍。

把清洗干凈的羊肉、羊頭、羊腳、羊排、羊內臟等連皮帶肉帶骨斬成小塊，全部放入大鐵鍋中燉煮。

余坤安守著灶火不時撇去浮沫，往灶膛里添塊松柴。小火慢燉三個小時左右，肉香味彌漫開來，羊肉燉得顫巍巍的，筷子一戳就脫骨，卻又不散架；羊湯汁色澤乳白，鮮味直往人鼻子里鉆。

余文濤三人這會也放學了，幾個小孩全都守在伙房門口，吸著肉香味等著開飯。

“老三，給你們大伯、二伯送碗去。”余母舀了兩海碗，羊肉堆得冒尖。

余坤安提著籃子給余大伯、余二伯兩家送去。回來時，八仙桌上已擺開陣勢。

“要健康，喝羊湯。”在吃羊肉之前，盛一碗熱騰騰的鮮美羊湯，舀上一勺韭菜末，羊湯的鮮遇上韭菜的香，緩緩喝上一口，湯汁的美妙瞬間從舌尖傳到每個神經末梢，暖身又暖心，就像這些日子的勞累和冬日的嚴寒都被這碗羊湯帶走了。

當然，吃羊湯鍋一定離不開蘸水。曬干的辣椒燒至微焦、揉碎，再加上花椒粉、鹽、小蔥、芫荽，澆勺羊湯拌上就成了靈魂蘸水。煳辣鮮香的蘸水與羊肉相得益彰。

吃得渾身冒汗時，余母往鍋里下了嫩豆腐、洋芋片。那豆腐吸飽了湯汁，咬一口能鮮掉眉毛。

余坤安抱出泡了月余的拐棗酒，琥珀色的酒液掛在陶碗上，果香混著酒香直往人心里鉆，甜潤回甘。

“冬至喝羊湯，來年不穿棉衣裳！”余父舉碗祝酒。

小娃娃們啃著羊排滿嘴油光，大人們抿著拐棗酒，臉上都泛著紅光。

余文濤幾個小崽子眼巴巴瞅著大人碗里琥珀色的酒液，饞得直咽口水。余坤安被纏得沒法，把碗邊沿往娃娃們嘴邊湊了湊：“就沾一小小點啊——”

幾個小饞貓爭先恐后湊上來，嘴唇剛沾到酒液就咂摸起來：“甜的！”頓時鬧著還要喝。

“砍腦殼的！”余母一巴掌拍在余坤安后背上，“你個當長輩的也不教好，娃娃家家的就敢給喝酒！”

余坤安縮著脖子沖孩子們擠眼睛：“瞧瞧，阿奶要發威了，再鬧騰連羊骨頭都沒得啃！”

娃娃們這才消停，捧著碗繼續啃這骨頭。

余母又往湯鍋里下了把豌豆尖，翠綠的菜葉在乳白的湯里打著旋兒。

酒香肉暖，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著。

冬至一過，又該忙活起來了。

田里的油菜苗都竄出一大截了，婆媳幾個一大早就去給油菜田除頭道草。余父繼續在后院叮叮當當地打家具。余大哥、余二哥則去新屋那邊幫著鋪瓦片。

今兒個天氣好，沒起風，余坤安扛著鋤頭，拎著撮箕準備去銀盤坡燒那幾堆清理出來的樹根。

余文波幾個小崽子眼尖，見他準備出門，立馬圍了上來。

“老叔，帶我們一起去嘛，我們保證不搗亂，還能幫你干活。”

“阿爹，我乖乖的，我幫你干活。”余文洲干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仰著小臉眼巴巴地望著他。

余坤安想著今天也不干啥重活，笑道：“行吧行吧，帶你們上山烤紅薯洋芋吃。趕緊去伙房拿幾個裝上。”

幾個孩子一聽要烤洋芋，頓時歡呼雀躍，撒丫子就往伙房跑。老太太給他們準備了小背簍，一個背簍里裝上一兩個紅薯、洋芋。

“走嘍，上山嘍！”余坤安一把抱起余文洲，扛著鋤頭走在前面。

“上山嘍！上山嘍！”幾個小崽子背著背簍，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頭去。

余坤安扛著余文洲先到了山頂，其他幾個孩子還在半山腰吭哧吭哧往上爬。之前清理山坡時修整過上山路，倒不用擔心孩子們的安全。

他把表面曬干的樹根雜草扒拉到一起，又把半干的樹根堆在上面，點著火。火苗漸漸竄起來，不一會兒就冒起了青煙。

為了防止起風把火星吹散，等火燒旺些，他又鏟了幾撮箕干土蓋在火堆上壓住。

這邊剛點好幾堆火，那邊幾個小崽子才氣喘吁吁地爬上來。

“老…老叔…累死我了…”余文浩一屁股坐在地上，背簍都歪到了一邊。

“歇會兒吧，等會兒過來刨個坑烤洋芋。”余坤安笑著說。

“老叔，我歇好了！”余文浩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搶過鋤頭就要干活。

可惜那鋤頭比他個頭還高，舉都舉不起來，只能拖著走。

“阿浩啊，今早你阿奶沒給你吃飽飯？咋連個鋤頭都掄不動？”余坤安打趣道。

余文浩漲紅了臉：“老叔！這鋤頭太重了！我不好用。”

余坤安笑著接過鋤頭，三下五除二就刨出個土坑。讓孩子們撿來石頭壘好，把洋芋紅薯放進去，蓋上土，再把燒著的樹根扒拉過來。就等著火堆的溫度把洋芋燜熟。

“阿爹，送給你。”余文源摘了朵粉白的野山茶花遞過來。

“喲，我大兒子還知道送花啊？誰教你的？”余坤安驚喜地問。

“老叔，春茂他哥說的，要給喜歡的人送好看的。”余文波搶著說，“春茂還說，他哥就是送了好看的頭花，才在鎮上找了個新媳婦。”

余坤安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自己跟村里的八卦都脫節了。這不得行，得閑還是要去場壩那邊多逛逛。

“對！阿爹，我可喜歡你了！”余文源踮著腳要把山茶花往他頭上插。

這下可好，幾個孩子都來了勁，紛紛跑去摘野山茶花往他頭上插，沒一會兒就給他頭發、耳朵上別了好些花。

“好了好了，我是男子漢，不戴花。”余坤安哭笑不得地摘著頭上的花，“好看的花要送給小姑娘的，嗯，也可以送給你們阿祖、阿奶和阿娘。”

“那我摘花花送給阿祖！”余曉萱第一個響應。

“我要送阿奶！”

“我要送阿娘！”

“我還要送翠翠……”咦？這是哪個混小子亂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