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透,謝晚意送蕭奕恒出府,她牽著蕭奕恒的手,在仆人打開側門時放開。
“恒哥哥,明日江南春會舉辦爭春宴,你和我一同去吧。”
這不是請求而是邀請。
江南春是南安城中最大的花市,每年年關前,都會舉辦爭春宴。
花商、平民、官員,也有一些愛花的權貴,都會拿出自家培育出來的奇花異草參加爭春宴,再由評委選出花王,勝出者會得到花會的一千兩白銀的獎金。
但這些能夠參加爭春宴的,基本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為了彰顯家中實力。
在這寒冬,并不是誰家都能夠在嚴寒中培育出提前盛開的奇花異草。
謝晚意每年都要前去,他與蕭奕恒因花結緣,兩人有著共同的愛好,尤其是蕭奕恒種植培育花草的技藝極高,這樣一個高度與她契合的男人,她無法不愛。
謝晚意目露期待,她期望在蕭奕恒面上看到驚喜之色。
謝丞相同她講過,蕭奕恒最近事情有些多,所以她以為蕭奕恒忘記了。
爭春宴對于他們愛花之人是非常重要的,蕭奕恒定然也是同她一樣期待。
蕭奕恒整理著衣襟,又垂下眸子整理袖口。
睫毛下眸中神情是毫不遮掩的厭惡。
他才不喜歡那些花花草草。
不過是幾棵草,幾朵花,隨時都會被人揉爛搓扁的玩意兒,有什么可看的?
眼前的謝晚意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他心底莫名煩躁,一天到晚花啊草啊的!實在是聒噪無趣至極!
他嘆了口氣,抬眸看向謝晚意:“你應該也知道了吧,父皇身體不適,生為人子,我實在是沒有心情。”
聞言,謝晚意小臉一白:“對不起,我知道的,我只是想著爭春宴一年一次,你那么愛花,所以我才……”
“我知道。”
蕭奕恒打斷了謝晚意還要繼續的話:“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抱歉,我真的沒有心情。王府還有事,我先走了。”
謝婉婷心不斷地往下墜。
蕭奕恒以為她是一個不尊重孝敬長輩的人了嗎?
她突然有些害怕,怕蕭奕恒會對她產生不好的看法。
可心中隱隱有個聲音在說,蕭奕恒變了,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們曾在花海中漫步,共賞花開花落,蕭奕恒看著她的目光是那樣的溫柔。
只是對蕭奕恒的愛意很快便將她心底的聲音沖淡,逐漸隱沒痕跡。
謝晚意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哭,揚起一個笑:“恒哥哥再見。”
蕭奕恒淡淡“嗯”了一聲,騎上仆從牽來的馬,翻身上馬,身影很快隱沒在夜色中,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謝晚意一眼。
寒風拂過,謝晚意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目光空洞地盯著蕭奕恒消失的方向,顯得很是失魂落魄。
旁邊的丫鬟見狀,小聲說道:“小姐,風大,咱們進去吧。”
被丫鬟一喊,謝晚意的眼眶突然間便有些發紅。
她的鼻子發酸:“你覺得,他喜歡我嗎?”
小丫鬟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謝晚意說的“他”是誰。
“靖王殿下玉樹蘭芝,對待老爺夫人恭敬有禮,待小姐更是溫柔細致,就連對我們這些下人都從不擺架子,他自然是愛極了小姐您,所謂愛屋及烏,便是這樣吧!”
說起靖王,小丫鬟滔滔不絕。
靖王是皇子,生得又是神仙模樣,小丫鬟們,就連那些婆子,誰見了靖王都說好,羨慕極了謝晚意能嫁予靖王為王妃。
得到這樣一個答案,謝晚意本該是本意的,可心中總覺得空落落的。
她笑得勉強,轉身進了府。
薛婉婷從一旁小巷走出,看著已經關上的丞相府門,情緒一時間有些復雜。
她嘆了口氣:“又是一個被蕭奕恒欺騙利用的可憐人。”
“你也是嗎?”
薛婉婷渾身一僵,轉身朝身后看去:“你跟蹤我!”
說話的人是李楚。
薛婉婷視線迅速在周圍掃視一圈,隨即朝著巷子里走了進去。
李楚緊隨其后地也走了進去。
巷子狹窄而幽深,月色將兩人的身影拉得長。
薛婉婷停下腳步,轉過身,目光冷冽地看著李楚:“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李楚一步一步靠近,直到地上的影子緊緊貼著薛婉婷的影子,停了下來。
他收回看向地上緊挨著的兩個影子的視線,看向薛婉婷,嘴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
“你總是這樣對我,沒有一個好臉色,也沒有一句好話。”
上次見面太倉促,一心只想著營救李大夫,根本來不及敘舊。
今日好不容易見了面,薛婉婷又是這個態度,李楚心頭失落極了。
他回南安后便一直住在齊王府,薛婉婷回府他是知道的,自然離府也是知道的。
他還知道林肖暗中送了一個人進府,人就住在薛婉婷的住所。
身份不明,但這人,一定與薛婉婷有關。
他跟蹤了薛婉婷一整日,知道薛婉婷的能力后,怕被發現,一直跟得遠遠的。
他看著薛婉婷進了靖王府,等著她出來,然后跟了一路,又去了丞相府外。
靖王與薛家嫡女的舊事他調查得一清二楚。
想起先前薛婉婷說的話,且白日又在靖王府待了那么久,一口濁氣堵在李楚胸口,不上不下,煩悶得讓他抓狂。
他想問薛婉婷,是不是對靖王余情未了?
話到了嘴邊,卻是變了:“你今日白日去見了靖王,后面又跟蹤他來了丞相府,你究竟在所謀什么?”
聽到自己被人跟蹤了整整一日,薛婉婷心中怒火噌噌地往上冒!同時心底生出后怕,驚出一身冷汗。
她竟然在內力已經全然恢復后,沒有發現李楚的跟蹤。
今日是李楚,若是旁人呢?
后果將不堪設想!
她冷冷地看著李楚:“質問我嗎?”
李楚被薛婉婷看得心頭一顫,隨即又鎮定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我只是擔心你。”
擔心?
薛婉婷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嗤笑一聲:“你話中的意思可不是擔心。”
李楚被薛婉婷的態度刺得胸口發疼,他抿了抿唇,臉上浮現出一抹不自然:“對不起。”
說完這句道歉,耳根都紅了。
薛婉婷有些詫異李楚會給她道歉,不過也還算滿意。
她的眸色沉了沉,其實刨開李楚跟蹤她的事情不談,她現在的確很需要李楚幫忙。
她將南帝的事情以及她去找靖王的意圖說了一遍。
李楚被薛婉婷說的話震驚得無以復加。
薛婉婷是想要靖王迫于形勢逼宮啊!
這是要弄死靖王啊!
不!不僅是靖王,而是連同丞相及其他靖王一黨,一鍋給端了。
薛婉婷不理會李楚震驚的模樣,繼續說道:“你來了也正好,我將接下的計劃告訴你,你想辦法將消息送入宮中。”
聽著薛婉婷在他耳邊低語,他不敢置信地瞧著薛婉婷,徹底呆愣在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