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薛婉婷,蕭奕恒立即叫人備馬,去了丞相府。
他沒有走正門,帶著仆從從側門進入。
謝丞相聽完前因后果,面上驚疑不定。
南帝身體不適,這并不是秘密,滿朝皆知,可再詳細的便不知道了。
對他們這些朝臣也只是說南帝由于操勞國事,身體抱恙,又因為刺客的事情,傷了心神,要好生休養一番,所以國事由安王暫代。
他們也暗中各自猜測,但誰也沒有想到南帝竟然是中毒了。
自南帝還是王爺時,謝丞相便跟隨在南帝身側,南帝他實在是太了解了,敏感多疑,心思深沉。
這樣的關鍵時刻,什么事情都需多想一步,尤其南帝所中之毒還是他知道的熱怒。
這事,透著古怪。
謝丞相思索片刻,看向蕭奕恒:“靖王,此事事關重大,你確定消息屬實?”
蕭奕恒眸中閃爍了一下,薛婉婷和薛家舊部是他的最后保障,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暴露人前。
“這是我埋在宮中的線人傳回來的消息,不會有錯的?!?
謝丞相捋了捋胡須:“一個線人罷了,今天可能是你的線人,明日便有可能是別人的?!?
蕭奕恒朝著謝丞相躬身行一禮,面上帶著恭敬謙遜:“小胥受教了,還是得您老看得明白?!?
蕭奕恒這話說得極有水準,剛指婚不久,堂堂皇子便上桿子對著臣子以小胥自稱,這便在對雙方的關系進行進一步捆綁,而后半句,又表達了對丞相見解的認同及佩服。
論身份來說,蕭奕恒再怎么也是皇子,是君,丞相是臣。
君對臣佩服,這對于一個臣子來說,無疑是震撼的,謝丞相自是很是受用。
如今謝家已經全然同蕭奕恒綁在一起。
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瞬俱損。
若是功成,蕭奕恒便是整個南朝至高無上的存在,誰也不想傾注所有扶持出來的人,是個對自己毫恭敬之人。
若是毫無恭敬,怕是將來登上高位,便是翻臉之時。
謝丞相從前未過多注意過蕭奕恒這個生母低賤,且出生不光彩的皇子。
但近日來蕭奕恒的表現,他是滿意的。
他擺了擺手,面上不顯,心中卻是高興:“你是晚意的未來夫婿,謝家與你本是一體。但你身為王爺,老夫如何能受你之禮??!”
謝丞相這話就說得虛偽了,蕭奕恒其實很不喜歡謝丞相,明明就很是滿意他的低姿態,卻又裝腔作勢,讓人瞧著別扭。
可他似乎忘了,他不喜歡的人,卻是同他最為相似之人。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他們身上具象化了。
蕭奕恒將心中的厭惡壓下,面上越發恭敬,甚至帶著幾分孺慕:“奕恒生來被棄,承蒙晚意不嫌棄,又得您相助,您對奕恒恩若再生,奕恒這一拜,若是您不能受,怕是無人能受了?!?
何曾相似的一句話??!
只是今時今日說起,話中主角卻是換了。
當年同樣的話,薛定遠和薛婉婷不知聽了多少,丞相也未必沒有想到,可謝丞反而多了一絲得意。
蕭奕恒曾經是如何從冷宮出來,又是如何封王,這滿朝上下誰人不知?
也可以說,正是因為蕭奕恒與薛定遠之間的關系,謝丞相才更為滿意。
男人嘛,若是沒有野心和欲望,是成不了大事的。
有了野心和欲望,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總是要付出一些手段的。
蕭奕恒足夠隱忍,憑借著過人的手段,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這樣的人是注定要成大事的。
謝丞相拍了拍蕭奕恒的肩:“那老夫便受了你的禮了如此,老夫便放心了?!?
兩人都明白這話的意思,只是眼下還有要事,二人言歸正傳。
“這樣,明日我進一趟宮,還是這個時辰,你過來,我們再詳談?!?
蕭奕恒點頭,這樣是最好的。
這消息雖是薛家舊部探查出來的,但茲事體大,還是再核實一下才好。
可若是消息為真……
蕭奕恒眸中微動,繼續說道:“大人,若此事為真,我們又當如何?”
謝丞相嘴角帶笑,抬眼看向蕭奕恒:“你有何打算?”
蕭奕恒裝作深思:“若此事為真,小胥認為咱們只有先下手為強?!?
說到這,蕭奕恒停了下來,懊惱地說道:“小胥有些心急了,還請大人指點。”
謝丞相輕輕撫了撫胡須,眉目深沉。
若是消息為真,安王即位,那他付出的心血便全部覆水東流。
他只有一個女兒,無法左右博弈。
他的兒子眼看著是撐不起謝家的,女兒這邊的出路若是被堵死了,他退仕之際,便是謝家沒落之時。
既然已經擇了船,如有必要,便也只能堵上一切,先下手為強。
他緩緩站起身,在屋內踱了幾步,繼續說道:“若是消息屬實,咱們立即動手!”
蕭奕恒心頭大喜,夙愿終于要得償所愿,他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讓自己保持鎮定。
他垂下眼簾,擋住眸中情緒,躬身朝著謝丞相一拜:“大人大恩!小胥定不負所望!”
謝丞相聞言,微微頷首。
這時,外面傳來謝晚意的聲音。
“父親!女兒聽說恒哥哥來了,想同恒哥哥說說話?!?
謝晚意被護院攔在了外面。
蕭奕恒心中厭煩,自指婚后,徹底與謝家捆綁,他對謝晚意已經沒有了多少耐心。
可在謝丞相面前,他不敢漏出一絲一毫,謝丞相可不是謝晚意,沒那么好糊弄。
思及此,蕭奕恒面上帶著一絲急著見心上人的急切:“大人……”
謝丞相的視線一直停在蕭奕恒的面上,見狀也是笑了起來:“去吧,陪陪晚意,一切事情等明日我從宮中回來再說?!?
蕭奕恒行禮告辭,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的謝晚意已經望眼欲穿,一見到蕭奕恒,便開心地笑了起來,面上帶著無限嬌羞。
“恒哥哥!”
蕭奕恒皺了皺眉,腳下步子卻是加快。
出了院子,他主動牽起謝晚意的手,寵溺地笑著:“天這樣寒,怎么穿得如此單薄?!?
他解開自己的披風,披在謝晚意的身上,仔細系好:“你身子弱,我又不能時刻待在你的身邊,以后莫要這樣,我會心疼的?!?
謝晚意心中炙燙,蕭奕恒的體貼和在乎讓她幾乎要溺在里面,以至于她壓根就沒有注意,蕭奕恒眸中根本毫無暖意。
來年的三月便是婚期,她總是一日一日地算著日子,期盼那天快點到來。
“恒哥哥,我都好久沒有見你了,我還以為你變心了呢?”
自從有了婚約,謝晚意說話也大膽了起來,不再像從前那般瞻前顧后,患得患失。
蕭奕恒摸了摸她的頭:“近日比較忙,等過了這些時日,我天天陪著你。”
說完這些,蕭奕恒拉著謝晚意往花園走去。
夠了,剛才那些,已經足夠給身后的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