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言安適時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陸大人……不妨說得更清楚些。”
高升與關照這兩個詞語輕易不會組隊。
要么是真有知遇之恩特來表忠心，要么……怎么也繞不開的是會有事相求。
言安不覺得自己關照過陸展。
原則上錦衣衛不算武官體系，能混到如今北鎮撫使的位置，陸展哪能聽不懂。
本就只是沾著座椅，幾乎瞬間便已起身躬身頓首：“大人誤會了！”
“確是大人關照……”
與此同時，一旁坐著的陳文忠和葉立峰先后出聲，共同解釋了背后的原委。
事很簡單，渭城這么大的風波，連武衛中人都不好過日子，總要有人出來背點鍋。
張白泰這個反復橫跳的錦衣衛·前·北鎮撫使正好能背上一口鍋。
在賑災案中，錦衣衛只出動了北鎮撫司，其有5個千戶所，每個千戶所配合一方武衛司，剩一千戶所機動。
身為北鎮撫使的張白泰簡直是天選背鍋人。
有句話說的好……“解決不了問題，還解決不了提出問題的人”。
動不了武衛中人，還能動不了一個小小的正五品鎮撫使？
更何況張白泰一直在試圖左右逢源，他要是堅持原則坐鎮錦衣衛不下場，說不定反而沒事。
可張白泰的行事不僅非常積極，明知武衛通常以東司為首，先去勾搭西司，回頭又來應付東司。
在查抄懿陽侯府時，還表現得瞻前顧后。
他哪怕有九道免死金牌，也得死。
此外，位置騰出來，陸展能順利上位，陳文忠和葉立峰提供過簡單的幫助。
他們雖然都只是總旗，但，是武衛總旗，出門在外有點份量。
怎么說呢，倘若官職份量不夠，那就用武道實力。
反正又不是要去跟皇權對著干。
聽完前因后果，言安一副恍然的神色：“原來如此，是文忠和立峰的功勞，陸大人無需與我如此多禮。”
陸展一直躬著腰，語氣認真的說：“陸展飄零半生，公若不棄，展愿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言安：“……”
嚇他一跳，還以為是要拜為義父了。
沒別的，大呂錦衣衛也偶有拜某某大員甚或某某大太監為義父的光景。
陸展一開始位置擺的還行，言安也不抗拒他的投靠，嘴上說：“最近我中午都會在富春樓，你有時間可以過來。”
陸展頓時喜不自勝：“多謝大人！”
這意味著他的投靠被接納了。
眼下言安手頭沒有可以直接交給別人辦的事，自是沒什么要吩咐的。
不多時，陸展隨陳文忠幾人一同離去。
之后，言安給了桑靈兒一份憑引：“你先自行去言府，在內城東邊。”
“不認路可讓富春樓的小廝帶你過去。”
“進府后，我娘會安排你的住處，你暫且住下。”
言安說一句，桑靈兒便點一下頭。
末了，桑靈兒起身屈膝一禮，細聲細氣的說：“公子，那我先走了。”
言安點頭。
目送桑靈兒走出雅室，他心中略有咂摸，比起來，桑靈兒的背景反而是最簡單的。
即便她有個身為三品武者的爺爺。
桑無涯委實離死不遠，打兩個四品都得省著勁，以至于磨磨蹭蹭。
想到沒了桑無涯，整個木源宗都不會是自己一合之敵，言安忽然心中一動……
“錯了，之前的思路全錯了。任它百般陰謀千般詭計，我可以力破之！”
我輩武者，實力講話。
一念至此，言安身心暢快，倍感通透。
雖然具體到眼下，他這點武道實力都不夠登堂入室，但，前路徹底清晰了。
…………
…………
言安沒急著離開雅室，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坐著假寐了一會兒。
約兩刻鐘后才走出雅室。
剛到樓梯口，看到有人正快步上樓，言安索性頓住腳步等在一旁。
樓梯不窄，但沒必要搶這兩步路。
對方整個人裹在兜帽黑色長袍里，身材難以辨別，但不算高，頂多一米七。
這般裝束雖然不罕見，但言安仍不由額外多看了一眼。
兜帽下竟是張很年輕很漂亮的臉。
哪怕只是剛才驚鴻一瞥，亦給他留下了驚艷的印象。
而且對方是一頭紅發。
并且沒有異域特征，跟大呂人一樣，都是黑眼睛黃皮膚。
于是，言安心中下意識冒出念頭……“沒聽說大呂有染發這種工藝，果然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要是在前世，別說紅毛，就是一頭五彩斑斕的綠言安也不會覺得稀奇。
可大呂是幾乎零工業基礎的武道世界，他是第一次見到異種顏色的頭發。
迎上言安望過來的目光，兜帽下年輕女人的眉頭微微上揚了下：“言安？”
話音落到胡亂發散思緒的言安耳里，讓他下意識蹙眉。
須知，直呼其名是種很不禮貌的行為。
一般的，有字稱字，無字稱官職，若無字無官無職，男可稱郎君或相公，女可稱小姐或夫人。
女人也馬上意識到這點，當即微微屈膝一禮，以示歉意：“言公子見諒，不曾竟如此巧遇，驚喜之下失了禮數。”
幾無停頓，女人又落落大方的發出邀請：“相請不如偶遇，不知可有幸請言千戶飲茶。”
此番光景令言安心中略有意外，如此裝束分明是藏頭露尾之輩的作風，可這女人的一舉一動卻頗有風儀。
不卑不亢也不倨不傲。
于是，言安在全面放出感知的同時，直接搖頭拒絕：“我不認識你，沒時間也沒這個必要。”
“是我冒昧。”年輕女人再次一禮，很爽利的說，“希望下次再見面能有幸請言千戶飲茶。”
進退有度，沒有要糾纏的意思。
言安沒再說話，只是點頭致意。
但，與此同時他心中卻是翻涌著萬千念頭……“竟然是武者，而且應是六品巔峰。”
“觀其面貌應與桑靈兒年齡幾乎相仿，這修煉速度比桑靈兒這個天才都快。”
“而且，乍看只是普通人，如果不是我細細放出感知，應該沒人能看出她是武者。”
末了，言安心中暗嘆：“沒想到竟這樣碰到了隱藏武道境界的一種方式。”
不過，即便如此，言安已然毫無猶豫的錯身而過，自顧往樓下行去。
很簡單，在他眼里，這樣的女人代表的是麻煩，能不沾邊就不沾邊。
走出富春樓時，言安已有決定：“如果最近一兩個月能碰到合適的機會，可以試試等價交換，但一定不能強求。”
他有預感，這個女人會再次主動找上門來。
因為言安清楚，有此番馬踏江湖，以及此前督辦查抄懿陽侯府，渭城上下很多人都在想怎么才能結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