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會室的玻璃映出七張疲憊的臉。
當我第七次重復流程細節時,
市場部的小陳開始轉筆——
那支萬寶龍在他指間翻飛,
像一把微型屠刀。
“按制度應該先走你們系統。“
我的聲音卡在投影儀風扇里,
變成嗡嗡的雜音。
運營組的李姐突然笑出聲,
她新做的美甲敲擊著保溫杯:
“年輕人就是死板。“
杯底的枸杞像極了釘在我KPI表上的,
那些紅色批注。
九零后的組長在群里發了個“裂開“表情,
九五后的實習生秒回“哈哈哈“,
而八零后的副總私信我:
“要注意團結。“
我的鍵盤縫隙里卡著三顆褪黑素,
現在它們和我的職業素養一起,
正在舌底緩慢溶解。
當財務第三次退回報銷單時,
打印機突然吐出一張白紙——
那么白,那么干凈,
像塊裹尸布。
我抓起馬克杯卻忘了里面沒水,
空杯子砸在桌面的聲響,
讓整個開放辦公區突然靜默。
“系統問題!流程問題!歷史問題!“
我的聲音自己站了起來,
在會議室橫沖直撞,
撞碎了那面“優秀團隊“的錦旗玻璃框。
九零后組長在Slack上建了新群,
名稱是“溝通障礙治療中心“。
李姐給人事部發了長郵件,
CC了所有副總。
而我的工位抽屜深處,
那封寫了一半的辭職信,
正在和胃酸發生化學反應,
字跡慢慢變成棕褐色。
保潔阿姨來換垃圾桶時,
發現我在防火通道啃三明治。
蛋黃醬順著指縫流下來,
像條微型潰堤的河。
“你們年輕人啊...“
她遞來一張皺巴巴的紙巾,
我突然想起入職培訓時,
HR發的那本《職場溝通藝術》,
現在墊在我顯示器的左下角——
高度正好。
地鐵玻璃映出我扭曲的臉。
手機屏幕亮起:
“明天九點,跨部門協調會。“
我把額頭抵在冰冷的車窗上,
聽見自己頭骨深處,
傳來冰川斷裂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