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的清晨比BJ濕潤得多。

李巖站在臨時租住的公寓陽臺上，看著遠處湘江上泛起的薄霧，深吸一口氣。

江水的氣息混合著城市剛剛蘇醒的活力，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踏實感。

“喵——”

白薇薇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他腳邊，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中閃閃發亮，“今天要去看辦公樓？”

“嗯。”李巖蹲下身撓了撓白薇薇的下巴，“徐厲周五就到，我們得在那之前把公司地址定下來。”

譚柳和陳冰約好九點在大學城地鐵站見面。

李巖提前十分鐘到達時，發現譚柳已經等在那里。

她今天穿了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扎成高馬尾，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清爽。

“早啊！”

譚柳沖他揮手，笑容比朝陽還燦爛，“我昨晚查了三個備選地點，都在大學城附近，租金合理，交通便利。”

李巖有些驚訝：“你熬夜了？”

譚柳眨眨眼：“創業不就是這樣嗎？我爸說，前三個月能睡夠六小時就是奢侈。”

陳冰姍姍來遲，手里抓著杯冰美式。

“抱歉，實驗室數據跑了一半，不得不等它完成。”

她簡短地解釋，聲音里帶著熬夜后的沙啞。

李巖笑了笑，“沒關系，我們也剛到。”

他們首先去看的是大學城創業園區的一處共享辦公空間。

明亮的落地窗，開放式工位，墻上涂鴉著“夢想起飛”之類的標語。

譚柳皺了皺鼻子：“太學生氣了，不適合我們。”

第二個選擇是市中心一棟老式寫字樓。

電梯發出可疑的吱呀聲，走廊燈光昏暗。

陳冰直接搖頭：“技術人才看到這種環境會掉頭就走。”

“最后一個了。”譚柳看了看手表，已經下午三點，“高新區的創智大廈，剛建成兩年。”

當電梯停在18樓，李巖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整層樓空蕩蕩的，但采光極好，落地窗外是湘江全景。

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在地板上畫出幾何形狀的光斑。

“這里可以分成技術部、運營部和會議室。”

譚柳已經開始在空地上比劃，“茶水間放在那邊角落，靠窗的位置留給工程師們...”

陳冰走到窗邊，難得地露出微笑：“視野不錯。程序員喜歡自然光。”

李巖注意到譚柳的眼睛亮了起來，她興奮地拉著他的袖子：“就這里吧！雖然比預算高了一點，但環境好才能吸引人才啊！”

中介適時地遞上合同：“現在簽的話，可以免兩個月租金。”

譚柳幾乎要跳起來，但很快收斂情緒，轉向李巖：“你覺得呢？”

李巖環顧四周，想象著這里擺滿電腦、白板上寫滿算法的樣子。

他點點頭：“就這里吧。”

簽完合同已是傍晚。

走出大廈時，三人都疲憊不堪，但眼中都帶著興奮。

李巖提議：“一起吃個飯慶祝一下？我知道江邊有家不錯的湘菜館。”

陳冰看了看手機：“抱歉，學校還有些事。”

她猶豫了一下，“你們去吧，明天見。”

譚柳目送陳冰離開，轉頭對李巖笑道：“那就我們倆？”

“嗯，就我們倆！”

江邊的“漁火”餐廳是家老字號，木質裝修已經有些年頭，但收拾得很干凈。

正值飯點，大廳里人聲鼎沸，每張桌上都冒著熱氣。

服務員領著他們到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夜色中的湘江，對岸的燈光倒映在水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金。

“你常來這里？”

譚柳好奇地問，一邊用熱水燙洗碗筷——典型的湖南人習慣。

李巖搖頭：“第二次。上次是來潭州考察市場時，當地朋友推薦的。”

譚柳熟練地點了菜：剁椒魚頭、臘味合蒸、手撕包菜，還要了兩瓶冰啤酒。

等菜的時候，她托著腮看向窗外：“我在潭州待了五六年了，卻很少來這種地方吃飯。家里總覺得街邊館子不衛生。”

“大小姐的煩惱？”李巖半開玩笑地說。

譚柳做了個鬼臉：“才不是。我爸是做建材起家的，小時候我們住在工廠旁邊的平房里。后來生意做大了，反而把自己框住了。”

她頓了頓，“所以他特別支持我創業，說年輕人就該闖一闖。”

啤酒上來了，譚柳給兩人各倒一杯，泡沫溢出了杯沿。

她毫不在意地舔掉手指上的啤酒沫：“為我們的公司干杯！”

冰涼的啤酒滑下喉嚨，李巖感到一天的疲憊被沖淡了些。

他發現自己正在觀察譚柳——她說話時眼角會微微上揚，笑起來右臉頰有個若隱若現的酒窩。

“你在看什么？”譚柳突然問，眼睛里帶著狡黠的光。

李巖有些尷尬，急忙找了個話題：“我在想，你對商業很有感覺。今天選辦公室時，你的判斷很準確。”

譚柳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我經常看市場營銷的書，但總覺得書本上的東西和實際差很遠。”

她向前傾身，聲音壓低，“其實我有個想法，關于我們平臺的推廣...”

剁椒魚頭上桌了，紅艷艷的辣椒鋪滿整個魚頭，香氣撲鼻。

譚柳卻顧不上吃，興奮地講述她的構想：“...我們可以先從縣域市場入手，每個縣找幾個本地網紅，用差異化內容...”

李巖驚訝地發現，譚柳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

“你研究過這個？”他忍不住問。

譚柳夾了塊魚臉頰肉放在李巖碗里——這是魚最嫩的部位。

“我去年暑假在堂哥公司實習過半個月。”

她眨眨眼，“我還偷偷記下了他們的合作紅人名單。”

晚餐在愉快的交談中結束。

走出餐廳時，江邊起了風，譚柳的裙擺輕輕飄動。

她突然指著遠處：“看，煙花！”

夜空中，幾朵煙花正絢爛綻放。

李巖轉頭看向譚柳，發現她仰起的側臉被煙花映照得忽明忽暗，眼睛里盛滿了星光。

“走走吧。”

譚柳提議，聲音里帶著李巖從未聽過的柔軟。

他們沿著江邊步道慢慢走著，聊著公司的未來，偶爾肩膀輕輕相碰。

譚柳說起她父親創業時的趣事，李巖分享在BJ工作的見聞。

不知不覺間，話題從工作轉向了生活，又從生活轉向了夢想。

“其實我最初想學設計。”譚柳踢著路邊的小石子，“但我爸說商科更實用。”

“后悔嗎？”

譚柳想了想：“現在不了。商業也是一種創造，而且...”

她看向李巖，“能遇到你們這樣的伙伴，很值得。”

一滴冰涼的雨點突然落在李巖臉上，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快跑！”

譚柳拉起李巖的手就往附近的涼亭沖去。

等他們氣喘吁吁地躲進涼亭時，兩人都已經淋成了落湯雞。

譚柳的睫毛上掛著水珠，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

她看著李巖的狼狽樣子，突然大笑起來。

李巖也忍不住笑了。

雨幕將涼亭與外界隔開，仿佛創造了一個只屬于他們的小世界。

譚柳的笑聲漸漸停下，但她的手還握著李巖的——溫暖而濕潤。

“李巖...”

譚柳輕聲叫他的名字，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

就在這微妙的一刻，她的手機突然響起。

譚柳如夢初醒般松開手，掏出手機：“是我爸...喂，爸？”

雨停了，魔咒也隨之打破。

回程的出租車上，兩人都有些沉默，只有譚柳偶爾回答父親電話的簡短應答。

“到了。”

出租車在李巖的公寓樓下停下。譚柳猶豫了一下：“明天...九點公司見？”

李巖點點頭：“晚安，譚柳。今天...謝謝你。”

回到公寓，白薇薇正趴在筆記本電腦前。

她抬頭看了李巖一眼，貓眼在黑暗中發光：“你身上有女孩子的香水味。”

李巖把濕外套扔進洗衣籃：“只是被雨淋了。”

白薇薇意味深長地“喵”了一聲，跳上窗臺望著夜空：“要變天了。”

李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云層后隱約可見幾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