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李巖站在陳冰家別墅外，手里攥著數學筆記。

別墅二樓的琴房亮著燈，隱約傳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

“她今天彈錯了好幾個音。”

白薇薇蹲在李巖肩頭，尾巴輕輕掃過他的脖頸，“平時從不會這樣。”

李巖深吸一口氣，按響門鈴。

鋼琴聲戛然而止，片刻后，陳冰打開門。

她穿著寬松的白色襯衣，襯得臉色更加蒼白，右手下意識地拉著左袖口。

“筆記。”

李巖遞過去，目光掃過她手腕處隱約露出的紅痕。

陳冰接過筆記，指尖冰涼。“謝謝。”

“我能聽聽你練得怎么樣了嗎？”李巖問道，“比賽只剩幾天了。”

陳冰猶豫了一下，側身讓他進門。

琴房里，樂譜散落在鋼琴上，《星辰大海》的譜子被橡皮擦得有些發皺。

“開始吧。”李巖坐在琴凳一側。

陳冰的手指落在琴鍵上，卻彈錯了第一個和弦。

她咬住下唇，重新開始，又在中途卡住。

第三次嘗試時，她的肩膀開始微微發抖。

“陳冰，”李巖輕輕按住琴鍵，“怎么了？”

“沒事。”她迅速抽回手，“只是有點累。”

李巖注視著她低垂的睫毛，“發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訴我。”

琴房陷入沉默，只有老式掛鐘的滴答聲。

陳冰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琴鍵邊緣，那里有一道細小的劃痕。

“是……你后媽嗎？”李巖試探著問。

陳冰猛地抬頭，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慌。

“你怎么——”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李巖直視她的眼睛，“茱莉亞音樂學院的面試邀請，被撕掉的錄取通知書，還有……”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

陳冰迅速拉下袖子，胸口劇烈起伏。“這不關你的事。”

“但我想幫你。”李巖聲音堅定，“陳冰，相信我。”

“為什么？”陳冰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為什么要幫我？”

李巖沉默片刻。

他不能說因為前世你死在十八歲，不能說因為我想改變那個結局。

“不為什么。”最終他這樣回答。

白薇薇突然從李巖書包里鉆出來，輕盈地跳到鋼琴上。

陳冰被這突如其來的白貓嚇了一跳。

“它叫薇薇。”李巖撫摸著貓咪的腦袋，“讓它留下來陪你吧。”

陳冰疑惑地看著他：“一只貓能幫我什么？”

“別小看她。”李巖微笑。

仿佛為了證明，白薇薇優雅地走到陳冰面前，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然后突然一個后空翻，穩穩落在鋼琴最高音鍵上。

陳冰睜大眼睛，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這是李巖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笑容，像冰封的湖面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透出下面的粼粼波光。

“她……確實不太一樣。”陳冰小心地撫摸白薇薇的毛發。

“她會保護你。”李巖站起身，“有任何事，她都會告訴我。”

“謝……謝謝你。”

“你今天狀態不對，我明天再來，早點休息。”

“嗯，好。”

離開陳冰家時，夜已深沉。

轉過街角，夜風裹挾著槐花的香氣撲面而來。

幾個晚歸的學生騎著自行車從他身邊掠過，車鈴叮當作響。

李巖深吸一口氣，加快了腳步。

推開家門時，客廳的燈亮著，電視里正播放著晚間新聞。

母親在廚房忙碌，鍋鏟碰撞的聲音伴隨著飯菜的香氣飄出來。

“回來啦？”母親探頭看了一眼，“夜宵馬上好。”

“嗯。”

李巖應了一聲，目光掃過沙發——一只黑貓正蜷在那里，見他進來，立刻豎起尾巴小跑過來。

“哥！”橘貓繞著他的腳踝轉圈，“白薇薇呢？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

李巖彎腰摸了摸她的腦袋，壓低聲音：“去我房間說。”

關上房門，李萍立刻跳到書桌上，金色的貓眼在臺燈下閃閃發亮：“快說快說，發生什么了？”

李巖把書包扔到床上，簡單講述了陳冰的情況。

李萍的貓眼在黑暗中閃閃發亮：“抑郁癥？校園女神？這么刺激的事怎么不叫上我！”

“等需要的時候——”

“又是這句話！”

李萍用爪子拍打他的拖鞋，“我都當貓半個月了，除了碼字，玩游戲，什么都干不了，無聊死了！”

李巖無奈地揉揉太陽穴。

重生后把妹妹變成貓已經夠離奇了，現在還要應付她的英雄情結。

拿出手機，發現胡漢榮發來了十幾條消息，全是奶茶店裝修的照片和興奮的語音。

“巖哥！吊頂裝好了！明天就能安燈箱！”

“張媛姐說菜單要加個夏季限定款……”

“我爸認識食藥監的人，許可證下周就能批！”

李巖一條條聽完，回復了一個“好”字。

前世胡漢榮也是這樣，做什么都充滿熱情。

洗漱時，李巖發現鏡中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重生回來半個月，他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

白天要應付高考復習、奶茶店籌備，晚上要關注陳冰的情況，還要抽空幫白薇薇，李萍適應貓的生活。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林小雨發來的數學題照片，附帶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李巖嘆了口氣，擦干手開始解題。

窗外，月光被云層遮住。

李巖躺在床上，思緒飄向陳冰。

不知道白薇薇是否發現了更多線索，不知道陳冰此刻是否安全入睡。

他想起前世看到的那則新聞——“天才鋼琴少女割腕自殺”，報紙上陳冰的照片安靜得像個瓷娃娃。

半夢半醒間，手機突然震動。是白薇薇發來的加密信息：

“陳冰后媽回來了，喝醉了。陳冰鎖了房門。安全。發現地下室有上鎖的保險箱。”

李巖立刻清醒，回復：“繼續觀察，別暴露。”

放下手機，他看向窗臺。

李萍蜷縮在那里，尾巴蓋住鼻子，睡得正香。

夜風拂過窗簾，帶著絲絲涼意。

李巖想起今天離開時，陳冰站在門口的樣子。

她抱著白薇薇，燈光從背后照過來，給她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像個隨時會消散的幻影。

“這次不會了。”

李巖輕聲對自己說，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