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小院的門戶被一腳蹬開!
田靈兒氣鼓鼓的闖進院中,見屋門緊閉著,瓊鼻重重哼了一聲。
她這幾天有點煩躁,動不動就和幾個師兄們發脾氣。
作為大竹峰首座夫婦的掌上明珠,山上幾個師兄自然不敢惹她。
就連那條被田不易養了幾十年,身為“得道老狗”的大黃見了她都不敢大喘氣了。
卻唯獨一人不買她的帳,這也是她煩躁的原因所在————
————小師弟已經好久沒有主動找她玩兒了。
她與張小凡年紀相仿,十四歲的少女,正是活潑愛玩的年紀。
但她搞不懂,從前那個木訥害羞的小師弟哪去了?
從前一天到晚跟在自己后面,一口一個師姐叫著,如今怎么……對自己不冷不熱的了?
這種前后冷熱的落差讓她難以接受。
本小姐又沒惹你!
她見院中屋門緊閉,不用猜,這小師弟又在房中練功。
呵,還真是勤奮哩!
于是她推門而入,順道喊出了準備好的借口:
“我渴了,路過你這討碗水喝。”
然而,小屋內一片靜謐。
只有陽光灑入,照的地板上熾熱斑斕,映出點點漂浮的微塵。
“小凡?”
田靈兒邁過門檻,往里屋轉了一圈。
一無所獲。
順勢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田靈兒無聊的撅起嘴。
“大中午的跑哪去了?”
她掃了眼屋內,陳設簡單到甚至是簡陋。
精致美麗的俏臉上,忽而露出些許歉疚。
想著畢竟自己是當師姐的,小師弟又大病初愈,該當多照顧關心他才是,又怎好在心里生他的氣呢?
起身正要出門去找,身后卻傳來聲音:
“茶水就在桌上,不過有些涼了。”
“啊!”
田靈兒嚇了一跳。
轉頭一看,小師弟就盤坐在榻上,剛剛睜眼。
“你、你怎么神出鬼沒的!?”
左若童臉色平靜的望著她,糾正道:
“我一直都在。”
“不可能!”
田靈兒心說除非自己真的老眼昏花了。
但一想他畢竟不是鬼魂,沒法憑空出現。
少女無法反駁,不禁懷疑起人生。
事實上,這確是一個小小的“誤會”。
此時,窗外刺目的陽光打在左若童的身上,恰好將他與身后的墻面連為一體。乍一看上去,還真不太容易分辨。
再加上那幾乎微不可查的呼吸,以至于讓田靈兒在聽覺視覺兩重感官上都本能的將他忽略了。
當然,客觀上也確實有一股“和光同塵”的意境在作祟。
使他將自身的存在感降到了一個極低的狀態,這才讓田靈兒忽略了他這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
為了掩飾尷尬,田靈兒倒了一杯涼茶飲了。
“還有事么?”左若童問。
田靈兒大眼睛眨了眨,笑道:
“有啊,你看外面天氣這么好,大師兄他們在后山過招呢,咱們也一起耍子去唄!”
左若童明確表示拒絕。
自從吃了田不易給的丹藥后,這幾天他打坐調息感覺甚好,元氣恢復的也很快,正是一動不如一靜。
可田靈兒顯然不跟他講理,攥著他的胳膊軟磨硬泡:
“哎呀去嘛去嘛!你看你整天待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再不動動腿腳都生銹了,乖乖的!跟師姐出門看熱鬧去!”
“唉你……“
話還沒等出口,愣是被這個“小師姐”生拉硬拽著整走了。
左若童無奈,前世做了幾十年掌門,養尊處優,應付人這事兒他早就生疏了。
何況還是個“小師姐”。
一時還真拿她沒辦法。
罷罷。
————————————————
在大竹峰后山,那片起伏成濤的竹林前,設有一片不算開闊的校場。
由于近千年來大竹峰代代人丁稀少,因此山上的建筑規格也大都修建的相對局促,說白了就是小家子氣。
當田靈兒二人趕到之時,校場上叫好聲吵得沸騰:
“好樣的老六!你最有出息!”
“干吶!別慫!給哥幾個好好掙口氣!”
“老大退了,他退了!加把勁老六!戳他屁股!”
田靈兒一看,正過招的是六師兄杜必書和大師兄宋大仁。
二人并未用法術或驅御仙劍,只是以竹代劍相互攻防。
從旁人口中得知,倆人已過了百余招了,田靈兒吃驚不小。
“六師兄漲行市啦!”
此時,宋大仁一波搶攻惹得杜必書不敢硬接,步步防守,顯得手忙腳亂。
田靈兒頻頻點頭:
“能和大師兄過這么多招,六師兄已經很好了,不過看起來也就到此為止了,我看用不了十招六師兄就要輸了。”
說著捅了捅一旁的小師弟,“你說呢小凡?”
左若童:“我倒認為他要贏了。”
“不可能!”
田靈兒反駁:
“大師兄修了一百多年,玉清五層的道行,豈是六師兄區區玉清三層能贏得了的?依我看是大師兄故意放水,不然他哪能撐到現在?”
田靈兒是青云門有名的早慧神童,年芳十四已是玉清四層的境界,自問眼力還是有的。
何況聽他一個玉清二層的在這說教,哪里會服氣?
“與修為無干。”左若童搖頭。
說到底二人是以竹劍較技,留力不留手,修為境界反倒次要了。
他指著場中二人為田靈兒解釋道:
“你看堅守者看似狼狽,步步后退,實則章法不亂。強攻者雖勇猛有余,卻神不在焉,細節處屢屢失措,敗象已現。”
田靈兒斜眼覷他,小聲吐槽:
“不是誰講話老氣橫秋誰就有理的……”
她反正是不信。
場中二人攻防愈發激烈,轉眼又過了十幾招。
忽的見宋大仁向后身子一歪,似要摔倒。
杜必書見機搶上一步直刺胸口,可宋大仁順勢一轉避開,接著一招蘇秦背劍反刺而來。
卻是耍了個虛招陷阱。
然而杜必書像是早有預料,腳下向左橫挪一尺,擋開劍招之余,忽然一刺頂了上去。
這一招將計就計,坑里埋坑,卻是宋大仁沒料到的。
一個疏忽被杜必書戳中右肩,宋大仁只覺得右臂一麻,應激抖了一下,一縷真力從掌心順勢放出。
砰!
一聲清脆炸響。
宋大仁手中握著的黑節竹劍被這區區一縷真力沖擊,頓時炸成漫天碎絮。
然手中已無劍,勝負分明。
“啊?”
田靈兒驚得捂嘴。
大師兄真的輸了……
杜必書累得滿頭大汗,大口喘息卻難掩興奮:
“大師兄,你怎么……呼……讓著小弟啊?”
宋大仁也沒想到自己會輸,愣了幾秒,脫口大叫:
“不算不算!這把不算!”
不算哪行?
邊上的師兄弟門已經開始起哄了:
“老六贏嘍!老六贏嘍!”
“大師兄真夠丟人,輸了還打算不認賬哩!”
臊的宋大仁臉脖通紅,仍不服氣:
“我、我剛才那是走神了,要不然老六你贏不了我!”
“切~你咋天天走神?”
一旁的老四何大智嘲諷著,開始搖頭晃腦:
“你們猜大師兄為何走神吶?我可是知道原因……”
“什么原因?說說,說說!”
“兩天前,師娘從小竹峰探親回來,給大師兄捎回來一包上好點心,大師兄就藏枕頭底下,至今還舍不得吃呢。”
“點心?誰送的?”
“哼哼,那自然是一位小竹峰的美麗師姐嘍~”
“噢~”
“老四我跟你拼啦!”
羞憤難當的宋大仁忙要用手去撕他的嘴,卻被吳大義鄭大禮幾人拽住。
師兄弟們順勢打鬧成一團。
左若童看著他們,眼中不禁露出幾分笑意。
此間世修真之人壽元悠長,動輒活個三五百年。
如眼前的幾個,一個個青年模樣,實則最少都活了大幾十年,難得心性還如此活潑青澀。
實在……令人羨慕。
又想到前世,為壓制內傷而維持逆生,苦熬了大半輩子,眼神中不免多了幾分疲倦和黯然。
“哼!”
田靈兒重重的一跺腳。
她關注的還是剛才的事兒。
大師兄居然敗了,倒真讓這個玉清二層的小師弟說中了。
心里那是一百八十個不服。
遂討了杜必書的竹劍,給他遞了過來。
“看你嘴說的頭頭是道,想必手上功夫也很厲害嘍?要不師姐我來和你比劃比劃?”
她抬起下巴,驕傲的像開屏的孔雀:
“咱們這樣,你用劍,我空手,不比修為只拼招式,我就不信你能贏得了我。”
幾個師兄見狀,也不再圍著宋大仁鬧了,紛紛過來起哄。
“好好好!小師弟小師妹只管動手,我們來當裁判。”
左若童搖頭失笑,看著面前這個傲嬌的少女。
清澈的雙眸中,蘊含著向下的無限包容。
“那不用比,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