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與蘇茹比試那天過后,大竹峰的廚房一連三天都未開灶。
原因是田不易夫婦要求女兒及諸弟子,前往后山的一座名為“太極洞”的洞府中,進(jìn)行了一次為期七天的閉關(guān)。
左若童不在此列,似被田不易刻意冷落了。
修真之人多有辟谷日常,既然只剩他一個,那就干脆不做飯了。
而他本就是喜靜之人,近日來少了田靈兒的攪擾,更覺自在了。
整日就在院中修行,或砍竹跳水,做些日常活計。
靜極思動了,就自行去后山漫步,見見山水風(fēng)光。
近日來,山上多了一樁趣事。
后山竹林,不知何時來了一只灰毛猴子,這本來也不稀奇。
怪得是那猴子時常扛著根棍子,整日在竹林間跳躍游蕩,敲山打林,嘯叫不休。
左若童第一次見它,也覺得稀奇有趣。
想著大竹峰到底是仙山福地,還能養(yǎng)出孫猴子。
這一日,又在林中碰到了這猴子。
肩上依然扛著那根快比它長的棍子,見它時恰好打死了一只野狐。
猴用那棍將狐頭搗得稀爛,接著上了牙口,將其殘軀撕扯成了片片碎肉。
左若童看的皺眉。
好兇惡的猢猻。
那猴兒撒完了狠,就盯著那狐破爛的殘肢,安靜了好一陣。
忽的,將手中棍往地上一扔,接著頓地捶胸,哇哇尖叫起來。
聽起來,像是在傷心的哭嚎。
如此怪異舉動,令人費解。
恰在此時,那猴發(fā)現(xiàn)了左若童,卻是一個激靈,忽的四爪撓地朝他跑來。
它跑到左跟前,并沒有攻擊的傾向,而是對著他手舞足蹈比劃起來。
左若童一怔,
“你認(rèn)識我?”
那猴兒竟像是聽懂人語,連連點頭。
手上比比劃劃的,猴臉兒堆歡,像在諂媚。
左若童想起一件事————
據(jù)田靈兒講,她曾和張小凡因為追打一只猴子,稀里糊涂來到后山的一塊陌生之地,突然感到頭暈惡心,進(jìn)而雙雙暈倒的。
那之后,方才有的左若童蘇醒。
看來,她們當(dāng)初追的就是這只猴子了。
左若童摸了摸它的猴頭,眼神復(fù)雜:
“雖說多是天意,但若沒你造下的因,也不會有我的存在了。”
那猴子撓了撓頭,忽而開始跳腳,手上繼續(xù)比比劃劃。
接著竟用人類的肢體語言,模仿出一套惟妙惟肖的行為動作。
左若童仔細(xì)分析,大膽猜測,問:
“你是說,我救過你?”
“嘰嘰——!”
那猴子使勁點頭,很高興似得。
接著跑回去把那棍子撿來,一邊指著棍子,一邊指著他。
左若童只覺得這猴兒甚是有趣,又問:
“你說這棍子是給我的?”
“嘰嘰嘰!嘰嘰!”
這猴兒竟真能聽懂人話,連連點頭。
左若童從那猴子毛茸茸的爪里接過棍子,仔細(xì)打量。
握著冰涼,長不過一尺半,兩指粗細(xì),質(zhì)地堅硬。
通體黑黢黢的,甚是丑陋,活像根燒火棍子。
頂端鑲著一顆淡紫色珠子,其上布滿血絡(luò)紋絲,與棍體的接縫處稍窄,縫中骯臟,像被污血凝結(jié)在一起。
可見,這最初應(yīng)是兩件東西,后被接在一起的。
這時,一股冰涼氣息傳入掌心。與之同時,向來平穩(wěn)跳動的脈搏,突然一記漏拍!
左若童眼神一凝,視線忽然嚴(yán)肅起來。
憑他對于自身堪稱入微的掌控,就如一片平靜的湖面,任何一縷最細(xì)微的波紋,都逃不脫他的感知。
方才他分明發(fā)現(xiàn),這根奇怪的棍子和自身血脈,竟有種微弱的聯(lián)系。
忽的,臉色都微微一變。
“好兇的邪物!”
在他感知之下,這棍中分明藏著無邊的陰氣煞氣。
而在那頂端的珠子中,其內(nèi)的歹毒邪力卻更加深不可測。
這兩件大兇之物合在一起,一看就是邪道之物,兇險難猜。
不過因為二者兇性相互拮抗,互為掣肘,所以不太容易察覺。
而那接縫處的血液……
他細(xì)細(xì)觀察那珠子上的污穢血絲,想到方才體內(nèi)反應(yīng),心下一沉:
“這上面的血……是我的?”
他已經(jīng)有了大概的猜測。
早在前世就有所聞,煉器一門中,有一種以血祭器的方法,講求法寶和宿主心靈相通。
而這棍子,分明就一件獨屬于他、且兇性十足的血煉法寶。
“這個張小凡,還真是深不可測……”
小小年紀(jì)的農(nóng)村娃子,身上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左若童不禁感到有幾分頭疼。
那么眼下,這妖邪棍子該當(dāng)如何處置?扔了?
左若童思忖一二,還是覺得棄之不妥。
關(guān)于這個張小凡,他雖非蓄意奪舍,可心中難免有愧。
日后查清真相,有什么因果未竟之事,代他了結(jié)也是該當(dāng)。
那這棍子倒是個不可或缺的線索。
再者,這棍子誠然兇惡,貼身日久會對身體造成一定污染侵害。
但逆生有自凈的功能,
只需謹(jǐn)慎小心一些,倒不至于被這件邪物穢了道基,甚至憑此錘煉逆生,反而是一個不錯的助力。
此外這棍握持冰涼,扔到廚房,也正好做那趁手的燒火棍子。
正當(dāng)他不語深思的功夫。
“嘰嘰!嘰嘰!”
那灰毛猴子不知為何,突然狂躁起來,在地上撒潑打滾,抓耳撓腮。
左若童在它身上點了幾下,猴兒方才消停。
再看那猴兒的眼睛,不知何時,似是多了一抹血色兇光。
左若童心下了然,這猴子這些天拎著這根棍子滿山撒野,已然有了些許癥狀。
先前發(fā)狂,想來也是受邪力侵害所致。
由此可見,這棍子也真不是什么好東西。
“罷了,罷了。”
左若童伸出手去。
清冽原始的先天一炁如至純水流,在那掌緣流動纏繞。
他將手掌覆蓋在那猴頭上,猴兒抖了一抖,沒有掙扎。
待得先天一炁從七竅沁潤而入,慢慢的,那猴兒眼中血絲紅光淡薄了不少。
直到最后,徹底看不見了。
但這也只是治標(biāo)。
流毒日深,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拔干凈的。
揉了揉猴頭兒,左若童笑罵:
“你這猢猻,邪力入體猶不自知,在我身邊待上幾日,可解你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