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當然方便。”何雨梁笑了笑，側身讓開，“葉同志，你把車推過來吧。”

葉小婉聞言，臉上笑容更盛，輕快地應了一聲“哎！”。

她轉身小跑著到后院墻根下，推出一輛半舊的女士“飛鴿”牌自行車。車子擦拭得很干凈，看得出主人平時很愛惜，只是后輪似乎有些歪斜，鏈條也松松垮垮地耷拉著。

何雨梁接過車子，也沒多問，直接蹲下身子，借著院子里的燈光仔細查看。

他手指靈活地撥動著鏈條，又捏了捏剎車，轉了轉腳蹬子，心里便有了數。

不是什么大毛病，主要是鏈條松了，可能之前騎的時候顛簸過猛，或者保養不到位，導致鏈條和齒輪咬合不緊，騎起來費勁還容易掉鏈子。

后輪的輕微歪斜也可能是這個原因造成的。

“問題不大，鏈條松了，我幫你緊一下，再看看剎車。”

何雨梁抬起頭，對站在一旁滿眼好奇和期待的葉小婉說道。

“太好了！麻煩您了何師傅！”葉小婉雙手合十，語氣雀躍。

她看何雨梁那專注檢查、胸有成竹的樣子，心里就踏實了大半。

何雨梁沒再說話，從自己住的小屋里拿出幾個常用的扳手和一把鉗子。

這年頭，誰家沒幾個修修補補的工具？何況他還兼著廠里的維修工作。

他先用扳手調整了后輪軸的螺絲，把鏈條的松緊度調整到合適的位置，手指輕輕一撥，鏈條轉動流暢，發出悅耳的“咔嗒”聲。

隨后，他又檢查了一下剎車線，用鉗子稍微緊了緊，確保剎車靈敏有效。

整個過程不過十來分鐘，動作麻利，毫不拖泥帶水。

專業級的維修能力，對付這種小毛病簡直是手到擒來。

“好了，你試試。”何雨梁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把車交給葉小婉。

葉小婉迫不及待地扶住車把，輕輕往前推了推，又捏了捏剎車，臉上立刻綻放出驚喜的笑容：

“哇！真的好了！鏈條緊了好多，車閘也靈了！何師傅，您太厲害了！”她原地輕輕騎了兩步，感覺順暢無比，之前的滯澀感一掃而空。

“小毛病而已。”何雨梁淡淡一笑，收拾起工具。

“以后騎車注意點，坑洼路面慢一些，定期給鏈條上點油，能騎更久。”

“嗯嗯！我記住了！”葉小婉用力點頭，看向何雨梁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感激和崇拜。

“何師傅，今天真是太謝謝您了！又幫我修車，之前還……”她想起之前何雨梁幫她解圍的事情，臉頰微微泛紅。

“舉手之勞，不用客氣。”何雨梁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他不太習慣應付這種小姑娘的感激。

“天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哦，好！”葉小婉見他似乎不愿多談，便乖巧地應道，推著修好的自行車，“那……何師傅，我先走了，您也早點休息！”

“嗯。”

看著葉小婉推著車，輕快地消失在院門口的夜色中，何雨梁才轉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屋里陳設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僅此而已。

他將那張珍貴的“滬市牌”手表票小心地夾在一本書里，心里琢磨著，這玩意兒暫時還不能聲張，等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

……

第二天，何雨梁照常來到軋鋼廠。

上午他在鉗工車間跟著老師傅們熟悉情況，偶爾搭把手解決一些小問題，專業級的維修技能讓他很快贏得了老師傅們的認可。

到了臨近中午，他便提前來到食堂后廚，準備大家的午飯。

今天的午飯是白菜燉粉條、炒土豆片，主食是饅頭。

雖然簡單，但何雨梁依然用心準備，洗菜、切菜、調味，一絲不茍。

大師級的廚藝，哪怕是最普通的家常菜，也能做出不一樣的味道。

就在他把切好的土豆片過水，準備下鍋的時候，一個略顯尖利的聲音在身后響了起來。

“喲，何師傅，這菜洗干凈了沒有啊？別到時候讓工友們吃出沙子來！”

何雨梁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轉過身。

只見食堂主任胡主任正背著手站在他身后，三角眼上下打量著案板上的菜，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挑剔。

胡主任約莫四十來歲，身材微胖，穿著干部服，是食堂的直接管理者。

何雨梁平靜地回答：“胡主任放心，菜都洗了三遍，保證干凈。”

“哼，保證？”胡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走近兩步，伸手指著旁邊盆里的白菜。

“我看看，這白菜幫子上的泥摳干凈了嗎？還有這粉條，是不是泡發時間不夠？到時候硬邦邦的，工友們吃了不消化，你負得起這個責嗎？”

他說話的語氣帶著一股官腔，眼神里卻透著明顯的找茬意味。

何雨梁心里跟明鏡似的。

這胡主任是廠里李副廠長的親信，在食堂這一畝三分地作威作福慣了。

而李副廠長和楊廠長一直不對付，明里暗里地較勁，這是廠里公開的秘密。

自己因為修好了放映機，又被楊廠長請去家里做了一頓成功的招待餐，得了楊廠長的青眼，這自然就礙了李副廠長和胡主任的眼。

昨天楊廠長家宴請的重要客人，據說就有市里的領導，這頓飯的分量不輕，何雨梁的出色表現無疑是給楊廠長長了臉。

胡主任今天來找茬，八成是受了李副廠長的意，或者干脆就是他自己揣摩上意，想給自己這個“楊廠長紅人”一點顏色看看。

面對胡主任的刁難，何雨梁沒有動怒，依舊是不卑不亢的態度：

“胡主任，白菜根部的泥都已經刷洗干凈了，不信您可以親自檢查。

粉條也是按照標準時間泡發的，軟硬適中，保證口感。”

他頓了頓，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這灶上的事，我有數。”

這句“我有數”，說得淡然，卻透著一股子底氣。

胡主任被他噎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

他本想借著檢查衛生的名義，給何雨梁一個下馬威，搓搓他的銳氣，沒想到這小子年紀輕輕，卻像個滾刀肉，油鹽不進，還敢頂嘴。

“哼！有數就好！”胡主任冷哼一聲，找不到實質性的毛病，只能悻悻然地說道，“你現在不光是維修工，還是食堂的師傅，食品安全是頭等大事！要是出了問題，我第一個拿你是問！”

“是，主任。”何雨梁點點頭，不再多言，轉過身繼續忙活手里的活計。

對他來說，跟這種人浪費口舌毫無意義，把飯做好，讓大家吃得滿意，才是正經事。

至于胡主任和李副廠長的那些彎彎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胡主任看著何雨梁那沉穩的背影，三角眼里閃過一絲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