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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飛絮入眼

  • 飛絮之戀
  • 作家DRKwOa
  • 4420字
  • 2025-04-24 12:08:08

陳默這輩子最討厭春天。尤其是柳絮紛飛的四月。這些白色絨毛無孔不入,鉆進鼻腔,黏在睫毛上,甚至能穿透他辦公室嚴絲合縫的窗戶。此刻,他站在國貿大廈36層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面如暴風雪般肆虐的飛絮,眉頭擰成了死結。手機震動起來,是助理發來的消息:【陳工,園林局的人提前到了,在3號會議室等您】陳默看了眼手表,比約定時間早了二十分鐘。他整理好西裝領口,拿起桌上精心準備的方案文件夾。就在他推開消防通道門準備走樓梯時,一陣穿堂風裹挾著幾朵柳絮迎面撲來。“嘶——“右眼突然的刺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他下意識用手去揉,卻讓情況變得更糟。“別揉!會劃傷角膜!“一個清亮的女聲從樓梯下方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陳默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一個穿著工裝褲、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她胸前掛著園林局的工作證——林曉,助理剛才提到的提前到達的那位。林曉不由分說地扳過他的臉,動作干脆利落得像是在檢查一棵生病的樹苗。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青草香,混合著些許泥土的氣息,與寫字樓里的香水味截然不同。“柳絮粘在角膜上了。“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迷你手電筒,“我是林曉,市園林局綠化科的。忍著點,會有點疼。“陳默想說自己能處理,卻被她一句“想瞎就繼續動“唬住了。她湊得很近,他能看清她鼻梁上幾顆淡淡的雀斑,和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鑷子精準地夾住那片作亂的柳絮,一陣尖銳的疼痛讓陳默倒吸冷氣,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腕。“好了。“林曉后退半步,將取出的柳絮放在消毒棉片上,然后從包里掏出眼藥水,“需要沖洗一下。““不用了,我還有個會議。“陳默彎腰撿拾散落的文件,卻因為視線不清碰翻了她的工具包。各種植物標本、種子袋和園藝工具嘩啦啦撒了一地。林曉蹲下身快速收拾:“你們這些建筑師,永遠把會議看得比健康重要。“她撿起一片壓干的楓葉標本,心疼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塵。陳默右眼突然又一陣刺痛,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捂住眼睛,聽到林曉嘆了口氣。“逞什么能?我送你去醫院。““真的不用...““閉嘴,跟我走。“她已撥通了120,“順便說一句,你的會議取消了——我剛通知了你助理。“救護車上,醫護人員為陳默做了簡單處理。林曉坐在對面,正在填寫病歷單。“年齡?““32。““職業?““建筑師。““過敏史?““柳絮。“他沒好氣地回答。林曉筆尖一頓,嘴角微微上揚:“真巧,我是治柳絮的。“救護車一個顛簸,林曉包里掉出一個小玻璃盒。陳默彎腰撿起,發現里面是一片壓制的柳絮標本,標簽上寫著“少絮柳-試驗品3號“。“你們園林局還收集這個?“林曉一把奪過盒子,耳尖突然紅了:“工作資料而已。“車停在醫院急診部門口。臨別時,陳默遞上名片:“今天多謝了。如果有需要設計的項目...“林曉掃了眼名片,挑了挑眉:“巧了,下周我們確實有個聯合會議。“她從包里翻出一張皺巴巴的傳單,“城市生態更新計劃,你們公司也在名單上。“陳默接過傳單,上面印著會議日期和參與單位。當他抬頭想再說些什么時,林曉已經跳上了返程的救護車,從窗口朝他揮了揮手。那片取出的柳絮,還粘在她胸前的工牌上,像一朵小小的云。?一周后,城市生態更新項目啟動會在市政大樓舉行。陳默提前半小時到達會場,將筆記本電腦、激光筆和記事本按照慣用的角度擺放整齊。會議室門被推開,林曉抱著一堆卷成筒的圖紙跌跌撞撞地進來,頭發上還沾著片樹葉。她看到陳默,明顯愣了一下:“眼睛好了?““托你的福。“陳默指了指她頭頂,“你頭上有...“林曉隨手一撥,葉子飄落在她剛鋪開的圖紙上。那是幾張手繪的生態示意圖,密密麻麻標注著各種植物名稱和生長周期,邊角還有咖啡杯留下的褐色痕跡。“這是你的提案?“陳默忍不住問,“沒有CAD制圖?““手繪更直觀。“林曉用彩鉛在圖紙上勾了幾筆,“植物不是鋼筋水泥,它們會呼吸、會生長,冷冰冰的電腦線條表現不出來。“陳默正想反駁,其他參會人員陸續進場。會議開始后,他展示了精心準備的PPT:數據分析、3D建模、成本預算...每項都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根據我們的測算,這個區域可以拆除老舊綠化帶,擴建商業綜合體...“他點擊激光筆,紅點落在規劃圖上的一片綠色區域。“我反對!“林曉突然站起來,快步走到投影幕布前,直接用馬克筆在上面畫了個大紅叉:“這一片有二十七棵成年槐樹,樹齡都在五十年以上!你們知道一棵槐樹每年能吸收多少二氧化碳嗎?“會場一片嘩然。陳默瞇起眼睛:“林工,這是價值數十億的項目。““陳工,這是活了幾十年的生命。“林曉不甘示弱地回瞪,“而且這些老樹是一個社區的集體記憶,你拆掉它們,就等于抹去了一代人的童年。“陳默敲擊鍵盤調出一組數據:“根據測算,移植這些樹的成活率不足30%,而保留它們將使項目容積率降低15%,相當于損失近八億的建筑面積。““所以在你眼里,一切都只是數字?“林曉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那些在樹下乘涼的老人,在樹蔭里玩耍的孩子,他們的笑容值多少錢?“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項目經理老趙趕緊打圓場:“兩位專家都很專業,不如明天一起去實地考察?眼見為實嘛。“第二天,陳默穿著筆挺的襯衫和西褲來到工地,發現林曉已經戴著安全帽在和老槐樹“交流“了——她正把聽診器貼在樹干上,閉著眼睛仿佛在傾聽什么。“它們能告訴你什么?“陳默忍不住問。“年輪里的故事。“林曉睜開眼,“這棵受過雷擊,那棵曾經被車輛刮傷...都痊愈了。“她拍了拍樹干,“植物比你想象的堅強得多。“陳默正想反駁,頭頂突然傳來金屬斷裂的刺耳聲響。他抬頭,看到一段腳手架鋼管正從天而降,直奔林曉頭頂。“小心!“他幾乎是本能地撲過去,將林曉推到一旁。鋼管擦著他的手臂砸在地上,發出令人膽寒的撞擊聲。“陳默!“林曉驚呼著爬起來,看到他白襯衫袖口迅速被鮮血染紅。工地醫務室里,林曉堅持親自為他包扎。消毒水刺痛傷口時,陳默倒吸一口冷氣。“疼就叫出來,不丟人。“林曉的動作卻輕柔了許多。“小傷而已。“陳默故作輕松,卻在她指尖不經意觸碰他手腕內側時心跳加速。包扎完畢,林曉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我自己配的藥膏,幫助傷口愈合。“她頓了頓,“昨天...謝謝。“陳默看著她低垂的睫毛,突然發現上面沾著一粒小小的花粉:“你睫毛上有...““嗯?“林曉抬頭。兩人距離近得能交換呼吸。陳默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拇指拂去那粒花粉。林曉的睫毛在他指尖輕顫,像蝴蝶的翅膀。一陣尷尬的沉默后,林曉突然說:“其實...那幾棵槐樹可以移植。“陳默驚訝林曉的睫毛在陳默指尖輕顫的剎那,醫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林工!陳工沒事吧?“項目經理老趙滿頭大汗地沖進來,看到兩人近在咫尺的距離,明顯愣了一下。林曉彈簧般向后跳開,手里的藥瓶差點脫手:“沒、沒事!就是皮外傷!“陳默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整理著繃帶:“工地安全問題需要重視。““是是是,已經讓安全員全面檢查了。“老趙擦了擦汗,“那個...兩位還能繼續視察嗎?要不先回去休息?““繼續。“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然后對視一眼,林曉先笑出了聲。接下來的視察中,林曉變得異常安靜。她不再爭辯每棵樹的去留,而是認真記錄著樹木的位置和健康狀況。陳默走在她身后,注意到她筆記本上畫滿了精細的樹木速寫,旁邊標注著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號。“這是什么?“他忍不住指著其中一個星形標記。林曉合上筆記本:“代表值得保留的樹。“她頓了頓,“我知道你們要開發這片地,但至少...至少把最有價值的幾棵留下。“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陳默突然發現她右頰有個若隱若現的酒窩。“給我看看你的標準。“他說。林曉驚訝地睜大眼睛,隨即翻開筆記本:“樹齡超過四十年、有特殊形態、鳥類筑巢密集、居民情感聯系深厚...“她的指尖在紙頁上滑動,“這棵槐樹,附近居民叫它'月老樹',據說在樹下告白的情侶都會白頭偕老。“陳默嘴角抽了抽:“迷信。““這是文化傳承。“林曉不服氣地反駁,卻在看到他手臂上的繃帶時放軟了語氣,“我知道你們做建筑的講究實用,但城市不光是鋼筋水泥...““還需要有靈魂。“陳默突然接話。林曉猛地抬頭,眼中閃爍著驚喜:“你讀過簡·雅各布斯的《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建筑系必讀書目。“陳默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不過我更喜歡她說的'設計應該尊重現有的社會結構'。““那這些樹就是社區結構的一部分!“林曉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腕,又像被燙到似的松開,“抱歉,我太興奮了...“陳默看著腕上殘留的溫度,鬼使神差地說:“我可以調整方案,保留你說的'月老樹'和周邊三棵古樹。“林曉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有星星落了進去:“真的?那容積率...““通過優化地下空間來彌補。“陳默已經在大腦里重新規劃藍圖,“不過你要負責說服居民配合移植其他樹木。““成交!“林曉伸出手,又在看到他受傷的手臂后改為輕輕碰拳。回程時,林曉執意要送陳默回公司。她的吉普車里彌漫著泥土和植物的氣息,副駕駛座上堆滿了園藝雜志、種子袋和半個吃剩的三明治。“你的車...“陳默努力控制著自己抽搐的眼角,“很像移動的植物園。““這才叫生活氣息。“林曉得意地按下一串按鈕,車載音響里傳出輕快的民謠,“比你們那些冷冰冰的辦公室強多了。“陳默正要反駁,手機突然響起。他接完電話后臉色變得凝重:“設計方案需要今晚修改,你在前面地鐵口放我下來就行。““我送你到公司。“林曉轉動方向盤,“反正我今天外勤,不用回局里報到。“當車停在“默筑設計“大樓前時,林曉仰頭望著玻璃幕墻構成的現代建筑,吹了聲口哨:“哇哦,不愧是行業標桿。““要上來嗎?“陳默自己都沒意識到為什么會發出這個邀請,“關于保留樹木的具體位置,可能需要你的專業意見。“林曉看了看手表:“給我二十分鐘,我去買點東西。“二十分鐘后,當林曉抱著一大袋食物闖進陳默辦公室時,她驚訝地停在了門口。整個空間如同精密儀器般井然有序:書籍按高度排列,文具呈45度角擺放,連盆栽植物的葉片都擦得發亮。“天啊,“她小聲感嘆,“你這兒像是沒人敢呼吸的博物館。“陳默從電腦前抬頭,看到她懷里抱著披薩盒、水果和幾瓶啤酒:“你這是...““晚餐啊!“林曉把食物堆在他纖塵不染的茶幾上,“改方案可是體力活。“接下來的五個小時里,陳默的辦公室經歷了前所未有的“污染“。林曉一邊啃著披薩一邊在圖紙上勾勾畫畫,時不時把沾了油漬的手指直接點在屏幕上。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從包里掏出一小盆多肉植物放在他的文件柜上。“改善空氣質量。“她理直氣壯地說。凌晨一點,方案終于修改完畢。陳默揉著酸痛的頸椎,發現林曉已經在沙發上蜷成一團睡著了,手里還攥著半塊餅干。他輕手輕腳地取下餅干,卻不小心碰掉了她放在一旁的筆記本。本子攤開的那頁上,畫著一幅精細的鋼筆素描: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柳絮紛飛的背景前,右手捂著右眼,眉頭緊鎖。畫作一角標注著日期——正是他們初遇的那天。陳默凝視著畫中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微表情,胸口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輕輕合上筆記本,卻發現了更令人驚訝的東西——那片從自己眼中取出的柳絮,被小心地塑封在筆記本的扉頁上,旁邊寫著一行小字:“少絮柳樣本·特殊收集“。窗外,今年的最后一場柳絮悄然飄過。陳默走到窗前,第一次沒有因為看到這些白色絨毛而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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