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薺菜餡餃子就擺上了桌。

白白胖胖的餃子，一個個鼓著圓滾滾的肚皮，擠在盤子里，看著就喜人。

旁邊還有一碗用昨晚剩下的雞湯煨燉了的豆腐，湯色清亮，散發著誘人的鮮香。

“開飯咯！”劉曉琴早就饞得不行，第一個拿起筷子。

劉張氏給劉灞橋夾了滿滿一碗餃子，又給他盛了碗雞湯豆腐。

劉灞橋夾起一個餃子，咬一口，薺菜的清香混合著肉餡的鮮美，滿口生津。

“媽，您這手藝，真是絕了！”

飯桌上，一家人說說笑笑。

劉曉琴也跟著點頭如搗蒜：“就是就是！我哥說得對！媽做的餃子天下第一！”

劉張氏被他們母子倆逗得合不攏嘴，眼角的皺紋都笑開了。

“你們倆啊，就知道哄我開心。”

吃過午飯，劉張氏和妹妹回房午休。

劉灞橋輕輕掩上母親的房門，回到自己小屋。

他走到窗邊撩開一角窗簾，朝外望了望。

鐘鼓樓街一切如常，幾個孩童在巷口嬉鬧，遠處傳來賣麥芽糖的鑼聲，帶著幾分年節的慵懶。

劉灞橋卻知道在這平靜底下，不知道藏著多少暗流。

“賬房先生”一案，自己確實風光，功勞獎金都到手了。

但也等于是在火藥桶邊上點了根煙。

水面下的漩渦，誰看得清？

軍方后勤部那些被斷了財路的，日本“蝎子”組織死了同伙的，甚至處里某些眼熱的……都不是善茬。

一個岡田次郎自己送上門來，被他順手解決了，算是給暗處的人提個醒。

可誰知道還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等著他犯錯，等著他倒霉。

劉灞橋放下窗簾，屋里更暗了些，也更安靜，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聲。

他從貼身口袋里摸出那個從岡田次郎身上搜來的微型照相機。

冰冷的金屬外殼，小巧的鏡頭，像一只窺探秘密的眼睛。

這里面，劉灞橋雖不知道藏著什么秘密，但他十分確定的是能用上這種先進設備的事情，必然會是要人命，甚至是會要很多人命的情報！

他掂量著這東西，心里琢磨，這相機跟岸田那本破經書，會不會有什么狗屁聯系？

比如，相機拍了什么重要的東西，然后用經書上的法子加密了情報？

他隨即又自嘲地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岡田不過是個“普通日諜”，死亡指數也就那樣，能接觸到多高級的機密？

岸田隆一那可是條老狐貍，級別上差遠了。

這相機里的東西，大概率是另一碼事，另一條線索，或者……是另一個燙手的山芋。

先收著，以后再說。

這玩意兒要是直接交上去，天知道會便宜了誰，又會惹出什么風波。

他小心地把相機用塊破布裹好，塞到床板底下最里側的一個松動磚塊后面。

那里還藏著他那幾根小黃魚，安全。

做完這些，他才走到床邊，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油布包。

打開，露出了那本從岸田隆一那里得來的《金剛經》。

這是年前從顧佳影那借來的，岸田隆一的遺物。

當時顧佳影把經書給他，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只說：“或許對你有用。”

有用？

這東西，簡直是個定時炸彈。

也可能是一座金山，就看他劉灞橋有沒有那個命，有沒有那個腦子去挖。

他湊著窗外透進的微弱光線翻開經書，那些用特殊墨水在字里行間做下的細小標記，依舊像一群喝醉了酒到處亂爬的螞蟻，歪歪扭扭，看得他頭昏眼花。

這要是日諜的密碼本，那可真是……潑天的大功勞。

關鍵是，怎么解？

老天爺是給了他看穿日諜的本事，讓他能一眼辨認出那些披著人皮的豺狼。

可沒附贈密碼破譯功能啊！

這玩意兒比在槍林彈雨里沖殺，比跟日本特務赤手空拳肉搏，難搞多了。

他試過各種不靠譜的法子。

倒著看，跳著讀，把標記的筆畫拆開，想跟電報碼對上。

甚至還試過用醋浸泡，用火燎書頁邊緣，學著話本里那些江湖秘術，結果差點把經書燎出幾個洞，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這要是毀了，顧佳影那女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還得是活扒。

有次他靈機一動，以為是某種藏頭詩，對著一頁標記摳了半宿，嘴里念念有詞，最后得出一句“明日買菜要便宜”，差點沒把他自己的鼻子氣歪。

他娘的，這是密碼還是菜市場老板的進貨筆記？

岸田那老鬼子，就不能弄點陽間的玩意兒？

這絕不是什么簡單的加密。

岸田隆一那種老狐貍中的狐貍精用的東西，能讓他這半路出家的特務，靠著一股子蠻勁兒和瞎猜就能看穿？

做夢娶媳婦——想得美。

沒有專業電臺比對頻率，沒有信號監聽，更沒有那些戴著厚厚眼鏡片、科班出身的密碼專家在旁邊指點迷津，他劉灞橋就算把眼珠子瞪成銅鈴，也只能對著這經書干瞪眼，發愁。

“他娘的，空守寶山進不去！”劉灞橋心里罵了一句，又有些不甘心，像是有只小貓在心尖上撓。

這本經書，價值巨大，麻煩也同樣巨大。

而且，他心里那點不安分的念想也在蠢蠢欲動——要是自己能破譯，那功勞……嘖嘖，副隊長怕是又得往上挪挪了。

到時候，什么軍方后勤部，什么“蝎子”組織的余孽，在他劉灞橋面前，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經書粗糙的封面，眉頭不自覺地鎖得更緊。

這玩意兒，到底藏著什么玄機？

難道真要找個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來念念經，看看會不會突然佛光普照，讓他醍醐灌頂？

他被自己這個不著邊際的想法逗得差點笑出聲，隨即又重重嘆了口氣，把那點不切實際的幻想拍散。

算了，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這本經書，先放著。

總有一天，他會弄明白的。

劉灞橋把經書重新用油布包好，塞回枕頭底下，心里卻琢磨著，或許該找個機會，去拜訪一下處里那些專搞破譯的“技術人才”了。

當然，不能明著去請教，那不是把自己的底牌露給人家看了？

得想個巧妙的法子，旁敲側擊，看看能不能套出點有用的門道來。

這事兒，急不得，也得防著被人當槍使。

就在劉灞橋準備休息的時候——

院子里傳來“噠…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