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佳影隨后召集了第九隊隊員開了個簡短的總結會。

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停留在劉灞橋身上。

“劉灞橋，”她開口，聲音清晰，“這次行動，你指揮得當，判斷準確，居功至偉。”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隊員們都看著劉灞橋，眼神里有羨慕，也有服氣。

劉灞橋連忙站直，臉上堆著謙虛：“都是長官運籌帷幄，龍長官和弟兄們用命換來的。”

這話他說得真心實意，但也知道，頭功確實是自己的。

會議結束，隊員們陸續離開。

顧佳影卻叫住了劉灞橋。

她走到他身邊，聲音放低了些：“事情辦得不錯，回去好好休息，辛苦了。”

這難得的溫和語氣讓劉灞橋愣了一下，隨即心頭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走出特務處大門，外面夜色已深，空氣里飄著若有若無的硫磺味。

除夕夜，萬家燈火。

劉灞橋手里拎著的皮箱，卻異常沉重。

里面除了那五千法幣和兩根金條，還有他“順手”從倉庫里挑出來的幾樣好東西——幾匹嗶嘰料子，幾罐老外的牛肉罐頭，還有兩條好煙。

這些東西，放外面可都是緊俏貨。

推開鐘鼓樓街26號的院門，暖黃的燈光從屋里透出來。

母親劉張氏系著圍裙在灶臺忙活，妹妹劉曉琴正哼著歌擦桌子。

“媽！曉琴！我回來了！”劉灞橋喊了一聲，帶著滿身的風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哎喲，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劉張氏趕緊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迎上來，上下打量著他，嘴里念叨著，“大過年的，怎么才回啊，擔心死我了。”

劉曉琴也丟下抹布跑過來，挽住他的胳膊：“哥！你沒事吧？外面是不是又抓壞人了？”

“沒事沒事，”劉灞橋笑著拍了拍妹妹的頭，“案子剛結，這不是趕回來了嘛。”

他把沉甸甸的皮箱往桌上一放，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看我給你們帶了什么好東西當年貨！”

他打開皮箱的搭扣。

一沓沓嶄新的法幣整齊地碼放在里面，旁邊是兩根黃澄澄的金條，還有那些布料、罐頭和香煙。

屋子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劉張氏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圓，半天說不出話來。

劉曉琴更是小嘴微張，看看皮箱，又看看哥哥，一臉的難以置信。

“哥……這……這么多錢？”她結結巴巴地問。

劉灞橋把皮箱往前推了推，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隊里發的獎金，還有查抄的一些……嗯，日用品，正好拿回來過年。”

他輕描淡寫地解釋著，心里卻因為家人的反應而充滿了滿足感。

刀口舔血換來的，不就是為了讓她們過上好日子嗎？

看著母親和妹妹驚喜又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樣子，劉灞橋覺得，這一趟的風險，值了。

“媽，這錢您拿著。”劉灞橋語氣盡量輕松，“這是我這段時間攢的工資，加上這次隊里發的獎金和年貨。您看，還有布料和吃的，都是查抄來的，正好拿回來過年。”

他含糊地解釋著來源，只說是“查抄”，省得老娘刨根問底，徒增擔憂。

看著那厚厚一沓錢和黃澄澄的金條，劉張氏的手都有些抖，半天沒敢去接。

她看看錢，又看看兒子，眼圈先紅了。

劉灞橋清了清嗓子，把錢硬塞到母親手里，“媽，您收好，以后家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曉琴上學也得花錢。別省著，該買什么買什么，咱家現在不缺這個。”

我兒……”劉張氏拿著那沉甸甸的錢，終于落下淚來，卻又趕緊用圍裙擦掉，臉上擠出個笑，“好，好，媽收著，媽給你攢著。”

劉曉琴看著哥哥，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崇拜。

覺得哥哥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好像一下子變得特別厲害，特別有本事。

一家人終于圍坐在桌旁吃年夜飯。

不大，卻擺得滿滿當當。

紅燒肉燒得油亮誘人，肥而不膩；燉雞湯色澤金黃，香氣撲鼻；還有一盤翠綠的素炒青菜和一碟油炸花生米。

“媽，您這手藝真是絕了！”

灞橋夾起一塊最大的紅燒肉塞進嘴里，贊嘆道，“比館子里的都好吃！肥瘦正好，甜味也夠，就是這個味兒！”

劉張氏被兒子逗得眉開眼笑，忙不迭地給他夾菜：“就知道你饞這口，多吃點，看你瘦的，外面肯定吃不好。”

她說著，又往劉灞橋碗里堆了一塊雞肉，“這雞新鮮軟爛，慢點吃。”

“哥，這雞湯也好喝，我幫你盛一碗！”劉曉琴殷勤地拿起湯勺。

劉灞橋喝了一大口雞湯，咂咂嘴：“鮮！媽，您這湯里放了什么秘方？我就沒喝過這么地道的雞湯。”

“就你嘴貧，哪有什么秘方，就是多燉了一會兒。你啊，在外面別太拼了，媽看著你這樣，這心啊……”劉張氏沒再說下去，只是嘆了口氣。

“知道了媽，我心里有數。”劉灞橋趕緊岔開話題，指著那盤青菜，“曉琴，這盤是你炒的？”

“嗯！”劉曉琴立刻挺起小胸脯，期待地看著他，“哥，你嘗嘗，我學著媽的樣子放的鹽。”

劉灞橋夾了一筷子，嚼了嚼，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不錯不錯，火候正好，菜梗都脆生生的。就是……好像稍微咸了那么一丟丟？”

“啊？咸了嗎？”劉曉琴趕緊自己嘗了一口，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好像是有點……”

“哈哈哈，逗你呢！”劉灞橋大笑起來，“挺好吃的，比哥第一次下廚強多了，我那會兒炒菜能把鍋底燒穿！”

“哥！”劉曉琴被他逗得又氣又笑，伸手捶了他一下。

“好了好了，吃飯吃飯。”劉張氏笑著打圓場，又給兒子夾了一筷子紅燒肉。

飯桌上笑語不斷，暖黃的燈光照著一家人滿足的臉龐。

劉灞橋看著母親不再緊鎖的眉頭和妹妹無憂無慮的笑容，心里某個地方被填得滿滿的。

這頓飯，比任何慶功宴都讓他覺得踏實。

刀口舔血的日子雖然難熬，但能換來此刻的安寧和家人的笑臉，好像一切都值了。

他甚至覺得，碗里的紅燒肉，都帶著一股子功勛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