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元宵夜，鳳陽城的上官府邸燈火輝煌，笙歌不絕。那一輪明月高懸天際，灑下清冷的光輝，仿佛也在注視著這場盛宴。

“丁香姑娘的舞姿當真是人間少有！“一位賓客舉杯贊嘆，眼中滿是驚艷。

“可不是么？那歌聲更是如黃鶯出谷，繞梁三日啊！“另一位附和道，目光卻忍不住追隨著那道翩躚的倩影。

丁香身著淡紫色紗裙，裙擺上繡著精致的丁香花紋，隨著她的旋轉而綻放。她的歌聲清麗脫俗，舞姿曼妙動人，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情意。而上官鄴坐在主位上，眼中只有她一人，那驕傲與愛意幾乎要溢出來。

“鄴哥哥，我跳得可好？“舞畢，丁香微微喘息著來到上官鄴身邊，臉頰因運動而泛著紅暈，更添幾分嬌媚。

上官鄴執起她的手，輕輕一吻：“我的丁香，今晚你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眼中盛滿了星光。

宴會散后，上官鄴牽著丁香的手來到府中的小花園。春夜的風帶著花香，輕輕拂過兩人的面龐。園中的梨花正開得爛漫，潔白如雪，與月光交相輝映。

“丁香，“上官鄴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們成親吧。“

丁香微微一怔，隨即垂下眼簾，長睫毛在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鄴哥哥，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虛禮。只要能與你相伴，有沒有那個名分又有什么關系呢？“

“可我在乎。“上官鄴雙手捧起她的臉，迫使她直視自己的眼睛，“你既已屬我，我必給你應有的名分！我不能讓你受半點委屈。“

丁香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可是...你與郡主早有婚約在先，我出身卑微...“

“噓——“上官鄴用食指輕按她的唇，打斷了她的話，“此生唯丁香一人足矣。“說罷，他抽出腰間佩劍，在月光下舞了起來。劍光如水，映著他俊朗的面容和堅定的眼神，一招一式都透著決絕。

舞罷，他收劍入鞘，目光灼灼地看著丁香：“這便是我的心意。“

丁香眼中泛起淚光，卻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鄴哥哥的劍舞得真好，若是日后上了戰場，怕是不戰就能嚇退敵人呢！不如...你也教教我舞劍吧？“

上官鄴笑著將劍遞給她，丁香接過卻因重量差點脫手。“哎呀！“她驚呼一聲，“沒想到真劍這么沉，看來是我小看你們這些會舞劍的人了！“

“小傻瓜，“上官鄴從背后環住她，雙手覆在她握劍的手上，“不急，我們一步一步來。“

接下來的日子里，每當春光明媚，花園中總能看到兩人習武的身影。丁香學得很快，上官鄴常夸她天資聰穎。他們在花香中相擁，在劍影里纏綿，仿佛這世間再沒有什么能將他們分開。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在最幸福的時刻給予最殘酷的打擊。

那是一個微風和煦的午后。丁香的貼身侍女小雅興沖沖地跑進來：“小姐，后山的油菜花開得可好了！金燦燦的一片，美極了！我們去看看吧！“

丁香正在繡一幅鴛鴦戲水的帕子，聞言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鄴哥哥說最近不太平，讓我少出門...“

“哎呀，就在后山嘛，又不遠。“小雅拉著她的手搖晃，“再說了，有我在呢，能有什么事？小姐整日悶在府里，也該出去透透氣了。“

丁香被她纏得沒法，只好放下繡活：“好吧，就去看一眼，馬上回來。“

后山的油菜花確實開得絢爛，金黃的花海隨風起伏，空氣中彌漫著甜膩的香氣。丁香站在花田間，不禁張開雙臂，感受著春風拂面的愜意。

“小雅，我們...“她剛轉身，話未說完，后腦突然遭到重擊。劇痛襲來，眼前一黑，她最后的意識是小雅驚恐扭曲的臉。

“王管家，人我已經帶來了，求你放了我父母吧！“小雅跪在地上，看著昏迷不醒的丁香，淚水奪眶而出，“王管家，丁香小姐平日待我不薄，您能不能求郡主饒她一命？我...“

王管家冷笑一聲，三角眼中閃過一絲狠毒：“自身難保還有心思替別人求情？主仆情深啊！“話音未落，他突然拔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小雅。

小雅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插入腹部的利刃。鮮血迅速染紅了她的衣裙，她死死抓住王管家的衣袖：“你...你答應過...“

“答應？“王管家獰笑著轉動匕首，“跟死人有什么好答應的？“

小雅用盡最后的力氣撲向王管家，兩人一起跌入油菜花叢。她的血染紅了金黃的油菜花，就像她破碎的良心和未說出口的懺悔。

當丁香再次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她頭痛欲裂，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木制的籠子里，周圍還有幾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個個面黃肌瘦，神情麻木。

“這是哪里？“她驚恐地檢查自己，發現外衣已被換成粗布囚服，但貼身的衣物還在。她努力回想發生了什么，卻只記得后山的油菜花和小雅驚恐的臉。

前方突然傳來喧嘩聲。“停下！過廳要驗身查車！“幾個身著官服的侍衛攔住了隊伍。

一個頭戴高帽、身著褐色錦衣的中年男子點頭哈腰地迎上去：“各位大人，這都是小人買下的幾個丫鬟。承蒙皇恩大赦，允許罪行不重的女犯賣身為婢。這點小意思，請大人們笑納。“

為首的侍衛掂了掂手中的碎銀，皮笑肉不笑地說：“自己人不說客套話。不過你帶著米糧過廳，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

兩名士兵粗暴地檢查米袋，故意將大半的米撒在白布上，然后倒入旁邊的大甕中。中年男子心疼得直搓手，卻不敢多言，只能趕緊把剩下的米袋搬回車上。

丁香見狀，靈機一動，從貼身衣物中摸出上官鄴送給她的螺子黛。她迅速在眉毛上畫了兩道粗黑的線，又在臉上點了個大黑痣，頓時變得丑陋不堪。

當侍衛走過來檢查時，看到丁香的模樣，厭惡地皺起眉頭：“這么丑的你也買？“他的目光隨即落在丁香身邊一個清秀的小女孩身上，“這個不錯，留下給官老爺享用！哈哈...“

中年男子苦著臉哀求：“大人，我這回去沒法交代啊...“

“少廢話！再啰嗦我就告你私運犯人，那可是滿門抄斬的罪！“

隊伍終于過了關，但那個小女孩被強行帶走了。丁香蜷縮在籠子里，既慶幸又心痛。她摸著臉頰，想起上官鄴送她螺子黛時的溫柔眼神，淚水無聲滑落。

“小雅...為什么...“她喃喃自語，心如刀絞。

漫長的旅途持續了近一個月。當丁香再次看到城墻時，已經身處北平城中。她被帶到一處華麗的建筑前，聽到中年男子在與一個女子討價還價。

“這批貨來得不容易，還有幾個上等貨色，你就給這點銀子？你知道我損失了多少米糧嗎？“

“哎喲大爺，“女子嬌滴滴地說，“我給的價格已經是最高的了。再說，這貨色也就一般嘛！“

“紫香，咱們是老交情了，我第一個就想到你。北平那邊要丫鬟的地方多了去了，燕王如今坐鎮北平，我隨便賣賣都比你這價高！“

女子不情愿地又遞出兩袋銀子：“拿去！以后有好貨色記得還找我！“

“好嘞！您收好，往后有活還找小的！“中年男子眉開眼笑地走了。

女子轉身，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來人！把她們都帶進去好好收拾！老娘非得把本錢賺回來不可！“

丁香和十幾個姑娘被粗暴地推進一間霧氣繚繞的屋子。一個滿臉橫肉的老婦人厲聲喝道：“都給我把衣服脫了！洗干凈！待會聽我訓話！“

其他女子麻木地開始脫衣，丁香卻僵在原地。老婦人走過來，一巴掌扇在她臉上：“聾了嗎？還不脫！“

火辣辣的疼痛讓丁香回過神來。她咬著唇，顫抖著解開衣帶。當浸入溫熱的水中時，數月來的污垢和屈辱似乎都被沖刷了一些。她機械地搓洗著身體，腦海中卻不斷回放著與上官鄴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洗浴完畢，她們被強行換上半透明的紗衣。丁香豐滿的身材在薄紗下若隱若現，引來其他女子驚訝的目光。她羞恥地試圖拉扯衣物遮擋，卻無濟于事。

老婦人滿意地打量著丁香：“嗯，你估摸著能當頭牌。這次的貨色不錯。“她轉向所有女孩，“知道這是哪兒嗎？北平最大的青樓——醉香樓！從今天起，你們就是這里的姑娘了。我會教你們怎么伺候男人，這可是門大學問。要是混出名堂來，說不定還能被達官貴人納為小妾，那就是你們的造化了！“

一個女孩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哭什么哭！“老婦人厲聲喝道，“進了這個門，就別想跑！外頭幾十個壯漢守著，抓到逃跑的，不死也殘！自己掂量掂量！“

丁香站在人群中，手指緊緊攥著紗衣，指甲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她的心早已飛回了鳳陽城，飛回了那個有上官鄴在的花園。

“鄴哥哥...“她在心中呼喚，“你在哪里？你知道你的丁香正在墜入地獄嗎？“

窗外，一輪新月悄然升起，就像那個元宵夜的月亮一樣清冷。只是今夜，再也沒有人為她舞劍，再也沒有人捧著她的臉說“此生唯丁香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