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菊打官司后的結果與困境

秋菊家與村主任間所發生的糾紛屬民事糾紛，即使沒有后面村主任深夜組織人手將難產的秋菊抬到醫院保住母子倆性命這一細節，執著于告狀的秋菊內心也不希望村主任被抓去坐牢。潛意識中，秋菊亦認可這是一樁民事糾紛，也承認自己的男人在沖突中有理虧之處（受害人有過錯），這一點從她所說的“再怎么說也不能朝那地方踢”這句話可以略知一二。

秋菊執著的結果是：在孩子的滿月酒宴上，李公安上門帶來了一個消息，由于萬慶來重新鑒定的結果是輕傷，案件性質起了變化，警察抓走了村主任，影片結尾，在警笛的長鳴聲中，追到村口的秋菊一臉困惑。

秋菊的疑惑是：他們抓人為什么不問問俺？她不明白的是，她的控訴已經啟動司法程序，公訴案件中，控告程序啟動，受害人是沒辦法喊停程序的。

到這時候，正義到底有沒有得到實現？顯然，到這時，法律給了秋菊說法，那就是追究村主任的刑事責任。按法律的有關規定，民事賠償部分可以以附帶民事訴訟方式提出，是否提出，訴權掌握在秋菊丈夫萬慶來的手中。

可以推理和想象的是，在村主任被判處刑罰并執行之后，公權力就宣告這起發生在公民間的沖突已告解決。但事實上，沖突不僅沒有解決反倒似乎惡化了，還可能演化為深層次且全方位的沖突。

無論判處緩刑還是實刑，即使村主任能理解并原諒秋菊的行為，他的家人、親族未必肯。這并不是秋菊打官司所追求的，幾乎村莊所有的人都會將這一結果的發生歸咎于秋菊的執拗。

在傳統鄉村秩序中，秋菊的行為不會有太多的支持者或認同者，村主任則相反，他得到廣泛支持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其職務帶來的“權勢”，而是幾千年來中國農耕文明中在小農經濟狀態下所產生并自然發育形成的道德評價體系和糾紛排解機制。其中，有著習慣、熟人社區、道德權威與自覺服從等文化基因。

于是，在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小村莊中，秋菊發現自己的頑固已經將夫家帶上了和村莊對立的道路。村莊會將秋菊當成鄉村和諧秩序的破壞者，自發或自覺地排擠、疏遠并孤立秋菊一家子。這還僅是冷戰，在不友好的氛圍中，“熱戰”隨時都可能爆發，如村主任家的侄兒或伯叔兄弟某天和秋菊家人的相遇，言語稍許不和都可能引發沖突，更何況其中一方也許存心找碴兒。

不知，如果讓秋菊再度選擇的話，她是否還會選擇打官司來尋找她想要的說法呢？恐怕是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