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沖突的發生

村主任與秋菊的男人萬慶來發生了沖突。沖突的原因很簡單，兩個農村男人因瑣事發生口角，在吵架中，萬慶來仗著嘴快，哪壺不開提哪壺，嘲笑村主任老婆生了多個女兒卻生不出兒子。這一直是村主任心中的隱痛，心中隱痛被挑出，村主任飛起一腳，恰巧踢在秋菊男人的“命根子”上。

在鄉土社會，一個有脾性的男人，受到如此言語羞辱，發生肢體沖突很正常。對這場糾紛的是非認知，秋菊并不認為自己的丈夫占理，她說：“罵人不對，但打人更不對，再說，再怎么也不能往那地方踢。”在秋菊的潛意識中，她認為在那種狀態下，村主任打人似乎還可容忍，但往“命根子”上踢，則有著“斷人子嗣”的陰狠，斷送的可能是秋菊夫家生娃傳宗接代的希望。

怎么辦？在傳統鄉土社會，沖突發生后怎么解決？一種可能是忍氣吞聲。“惹不起，躲得起”，實力不濟時，受人欺負，只能打落門牙和血吞。

另一種可能是秋菊的夫家是大姓，兄弟族人多，于是糾集了一群人到村主任家“討說法”，不給說法就開打，在威嚇下，村主任妥協，賠禮道歉并賠償醫藥費及營養費。這種沖突的解決方式是傳統的私力救濟，有著不可管控的故事發展線。筆者曾在一個鄉村法院工作了4年，在一起簡單的相鄰權糾紛中，村民采用斗毆的方式解決糾紛，結果是多起傷害案件的發生，并導致村莊兩姓村民的情緒對立。

在村莊鄉村社會的治理體系中，村主任不僅意味著是村莊的能人，也意味著他對村民有著強大的號召力，且村民大部分存在血緣或親緣關系。所以，秋菊夫家沒有糾集親族上門“討說法”，也說明雙方實力存有差距。

還有一種糾紛解決的方式，是村主任的自責、反省。也就是冷靜后，對踢傷人的魯莽行為深感自責，采取緩和矛盾的補救措施，如上門看望、主動道歉并支付醫藥費，糾紛亦可解決。村主任堅決不肯道歉，一來萬慶來的嘴實在太傷人；二來就是放不下村主任的面子，治不了萬慶來這小子，在村莊里怎么能服眾？

當糾紛注定無法在村級層面得以解決時，秋菊轉身求助更高的公權力組織，也就是法律教科書上所云之“請求公力救濟”。

秋菊打官司的歷程也是頗具故事性的。在其中，旅館熱心人、街頭代書人，合譜成一個時代混搭且真實的奏鳴曲，從公安調解到行政訴訟，到刑事訴訟程序的啟動，國家公權對秋菊的訴求予以回應，村主任被公安局帶走了，并可能受到刑事起訴，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追趕警車的秋菊，留下一串串問號，電影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