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刑的刀尖刺入培養艙的瞬間，鋼化玻璃發出類似人類初啼的脆響。蛛網狀裂痕中滲出琥珀色培養液，在地面蜿蜒成第七研究所的鷹隼徽記——那鷹喙正叼著段人類生物單元的DNA鏈。

“媽…媽…疼…“

初生體的機械復眼如照相機鏡頭般伸縮對焦，三十七個瞳孔里同時映出林晚變形的倒影。聲波震碎了走廊盡頭的消防柜，玻璃渣如巢房計時器的沙漏般傾瀉而下。羅小刀突然跪地慘叫，他后頸的機械脊椎接口迸出藍紫色電弧，像條失控的金屬神經般自動插入培養艙底座。

“K-2075-09-26β“

底座銘牌在電光中清晰可辨——與羅小刀脊椎上的生產批號只差最后一個希臘字母。少年顫抖的手指摳進接縫處，剝落的銹皮下露出更小的蝕刻字：

【E系列衍生體：機械共生實驗組】

培養液已漫到腳踝。林晚看見液體里懸浮著微型芯片，每片都在播放不同實驗體的產檢影像——所有影像里的初生體都在重復同一組手語動作，翻譯過來是：“放我出去“。

保溫箱的搖晃越來越劇烈。第七排某個艙體突然爆開，爬出的初生蝕變體只有巴掌大，鏈接部分卻如電纜般粗壯。它用未發育完全的聲帶模仿著林晚的聲音：“第二階段…基因重組…開始…“

花刑的刀鋒在此時完全貫穿主培養艙。初生體突然咧嘴笑了，乳牙間咬著張磁卡——正是林晚在第七研究所的通行證，照片上的她穿著實驗服，背景里某個培養艙的編號隱約可見E-09。

“連接確認。“

整層樓的保溫箱同時開啟，三十七具蝕變初生體齊聲啼哭。它們的哭聲在空氣中凝結成三維投影——那是花刑從未見過的弟弟小時候的全息影像，正被注射某種熒藍色液體。

羅小刀的機械脊椎突然自主運轉，將這段影像轉化為二進制代碼傳輸出去。醫院樓頂的衛星接收器隨即亮起紅光，銹月表面同步浮現出相同的初生體投影。

培養液此刻已匯聚成完整的鷹隼圖騰，鷹眼處升起兩個微型培養艙，里面漂浮著花刑與羅小刀的DNA模型。初生體的機械復眼流下銹紅色淚滴，在地面蝕刻出一行小字：

【播種倒計時：00:37:00】

林晚的手環過道兩側的保溫箱。每個箱體表面都結著血管狀的銅銹，透過模糊的玻璃能看到蜷縮的胚胎，它們的臍帶纏繞著星鏈火箭的微型模型。第七排第三個保溫箱突然爆開，爬出的不是初生體，而是由手術器械拼湊的機械蜘蛛。

“這是…當年的保育室？“林晚的戰術靴踩到塊銘牌，上面刻著“E-09γ育成區“。她的太陽穴突然刺痛，記憶碎片里閃現自己戴著防護手套的手，正將芯片植入胎盤。

花刑的合金刀劈開機械蜘蛛，爆出的齒輪間夾雜著乳牙。當他踢開殘骸時，地板突然塌陷——下方是環形下沉實驗室，中央矗立的圓柱艙里漂浮著具女尸，她的腹部被改造成晶體培養皿，正孵化著某種帶鱗片的活體。

“歡迎參觀人類播種艙。“廣播突然切換成林晚的錄音，帶著詭異的混響。實驗室的環形屏幕亮起，播放著三年前的手術錄像：

林晚手持激光刀劃開實驗體腹部，將星鏈接收器縫入初生體枕葉。實驗體的瞳孔在麻醉失效后瘋狂顫動，而初生體的手正抓著她的喉管。

“不是我…“現實中的林晚撞翻操作臺，試劑瓶里浸泡的初生體手指滾落一地。她抓起支鎮定劑扎向大腿，卻發現針管里裝著熒藍的蝕質原液。

羅小刀突然發出非人的低吼。他的機械脊椎正在吸收實驗室的量子計算機，皮膚表面浮現出與女尸腹部相同的鱗片。少年用最后的理智扯斷能源線：“他們在…把我們變成信號中繼站…“

圓柱艙內的女尸猛然睜開雙眼，渾濁的培養液在她空洞的眼眶里翻涌。她的聲帶早已腐爛，但某種植入喉部的振動器將聲音直接傳導進液體，發出扭曲的機械混響：

“檢測到優質載體……啟動最終融合程序。”

天花板轟然開裂，三十七條機械臍帶如巨蟒垂落，末端的骨鉗閃爍著手術刀般的寒光。它們并非單純的武器——每一條臍帶內部都流動著熒藍色的蝕質血液，表面刻滿細密的基因編碼。

林晚急速后撤，但其中一條臍帶已纏上她的腳踝，針尖般的探針刺入皮膚，抽取血樣的同時，將某種數據反向注入她的血管。她的視網膜上突然閃過一連串影像——實驗體被強制固定在手術臺上，腹部被剖開，植入的并非初生體，而是一枚星鏈衛星的微型接收器。

“滾開！”花刑的合金刀斬斷臍帶，腥臭的液體噴濺在地面，竟如強酸般腐蝕出焦黑的紋路。那些液體流淌的軌跡并非隨機，而是逐漸勾勒出一幅星圖——質數陣列，和弟弟在太空艙艙壁上刻下的一模一樣。

2，3，5，7，11，13……

每一個數字都對應著某種坐標，某種頻率，某種……指令。

花刑的刀尖抵住星圖中央的“7”——弟弟生前最愛的數字，也是他們兒時在軍營里玩捉迷藏時常用的暗號。

咔嚓。

地面突然塌陷，整座醫院在劇烈的震顫中傾斜。墻壁如朽木般剝落，露出銹蝕的鋼筋骨架。而透過裂開的外墻，他們終于看清了——

銹月表面，睜開了新的復眼。

那不是錯覺，不是幻覺。月球表面的銹蝕斑塊正在重組，形成一顆直徑數百公里的機械眼球，瞳孔深處閃爍著與培養艙胎兒相同的冷光。

“歡迎回家，E-09。”女尸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她的腹腔裂開，露出內部精密的機械子宮，里面懸浮著三十七枚未孵化的胚胎，每一枚都在同步震動，發出心跳般的脈沖信號。

羅小刀的機械脊椎突然失控，他的身體被某種力量拉扯著，一步步走向圓柱艙。他的電子眼瘋狂閃爍，最后傳輸出的畫面是——

第七研究所的地下三層，數百個同樣的圓柱艙正在啟動。

而艙體上的編號，赫然是：

E-09-γ

“媽媽，抱。“培養艙的初生體不知何時爬到了林晚后背，機械臍帶正刺入她的燙痕。林晚的虹膜開始數據化，她看到每個保溫箱都連接著月球背面的環形山——那里有三十七具棺材狀的艙體正在開啟。

花刑的刀在此時貫穿女尸頭顱，芯片爆裂的火光中，他看見弟弟的幻影站在銹月表面揮手。實驗室開始崩塌，而通往地下三層的電梯自動開啟，腥風中傳來密集的胎動聲——像極了星鏈衛星群的啟動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