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逐漸落入暮色的湖畔,遠方傳來七聲鐘鳴,歌瑞爾莊園開始進入夜間,更加接近午夜。
羅素有些錯愕的聽著極遠處的響聲,下意識看向灰鴨爵士他們所在方向——流矢明明已經被押送過來,可是宿命卻還是應驗了。
難道這次的觸發條件不是死亡,而是別的什么?
他們又一次誤打誤撞的促進了宿命的達成?
“我來了。”貝蒂輕聲提醒,紅寶石般的眼瞳悄然轉成無害的天青色,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羅素暫且壓下思緒,看向貝蒂,她這次居然沒有從湖里出現,而是直接從森林里走出來。
但他對這里的情況并不了解,只當對方的活動范圍本就包括森林區,所以并未懷疑。
“我見過歌瑞爾公爵了。”
羅素向貝蒂解釋了離開死湖渡口后遇見的一些情況,包括歌瑞爾公爵尸體上的信物匕首。
殺死公爵的信物匕首只有兩個人可以使用,排除掉他自己,那就只能是貝蒂的本體。
可是灰鴨和老費一致認為,貝蒂的能力已經失控,核心意識迷失在未知領域。
作為貝蒂的分身,渡口貝蒂一定知道是誰使用匕首殺了公爵。
“……這是背叛者應有的下場。”貝蒂聽完羅素的經歷,輕描淡寫的說:“曾祖父在生前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他就這樣死在躺椅上,反而是件好事。”
“什么意思?”羅素看著貝蒂,她一襲白裙,全身干燥沒有水跡,不像是初見時幽怨的女鬼,反而像是在莊園散步巡視領地的女公爵。
不對勁。
這是渡口貝蒂嗎?
還是別的分身?
貝蒂眺望著死湖的霧氣,指著那些黑影說:“曾祖父生前已經無限接近殉道者,他如果不想死,這個莊園里除了先祖從棺柩里爬出來,沒人能殺死他。”
“他作為公爵,也是受到先祖影響最深的人。如果他繼續活著,就會在午夜降臨后受到先祖的控制,直接變成祂的備用肉體。”
“所以我才說,他選擇就這么死在躺椅上,是件好事。”
羅素沒有表露情緒,只在心里思考這件事的真偽。
信物匕首只有兩個人可以使用,基本排除自殺的可能性。
聽這種語氣,難道真是貝蒂·歌瑞爾親自動手?
他試探性的說:“你是本體?貝蒂·歌瑞爾?”
“怎么會呢?”
貝蒂優雅的提起裙擺,原地轉了一圈,不著痕跡的靠近對方,忽然貼近,天青色眼瞳泛著可憐的水光:“你看我像嗎?”
她的臉蛋湊得很近,可以看清每一根睫毛,虹膜泛著青色,蒙著可憐的水光,眼神透著一種柔弱。像是那種深閨里養出來的大小姐,在面見心上人時特意畫了淡妝,涂出紅潤誘人的嘴唇,對著鏡子慢慢的描出很淺的眼影,讓模樣更顯得脆弱,像是易碎的玻璃,需要被人呵護。
這樣的人確實不像殺人兇手,她的雙手纖弱柔軟的像是沒有骨頭,肌膚白嫩健康,指甲修剪的恰到好處,完美詮釋什么叫‘女人如水’,實在難以想象這雙手去握刀的模樣。
羅素后退幾步,下意識抽出亞特坎長刀,刀鋒抵住少女纖弱的脖頸,微微一觸便割出一條血線。
他意識到不對,立刻收刀,可是那種奇怪的疏離感和憤怒卻仍然繚繞在心頭,就像多年前被蛇咬過,現在看見繩子都應激。
貝蒂的本體當年到底做過什么?
為什么他會有這種反應?
“談正事吧。”羅素按下那種奇怪的情緒,再次后退幾步,拉開雙方的距離:“別靠太近,不知道為什么,你一過來,我總想砍你一刀。”
“是你動手殺了公爵?”
貝蒂表面沒有任何情緒變化,恢復原先的站姿,聽從對方的建議,沒有繼續靠近。
她心知這種事急不來,當年就是做的太著急才會讓對方一直到現在都還有這種應激的反應,面對這種男人,手段決不能太過激烈。
對方沒有一見面就砍她,已經出乎預料了。
看來過去那些情誼還有點用處,做出那種堪稱‘背叛’的事情,也沒有讓他狠下心殺了她。
這是一種很好的跡象。
在成功把人關進地下室變成私有物之前,最好表現得無害一點,不要把人嚇跑了。
“不是我。”貝蒂平淡的說:“是你動的手。”
“……誰?”
羅素錯愕的指了指自己:“我?”
“我動的手?”
“公爵死的時候,我還在外面旅行,兇手怎么可能是我?”
他一時間有些迷茫,安樂的記憶也有問題?
不對。
難道說……我其實是在殺死公爵之后才跑去外界流浪,然后才登上拉撒路號,向安樂撒了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我動的手?
我有什么理由去殺死公爵?
“就是你。”貝蒂不像是在開玩笑,神情平淡:“要不然誰有能力殺死我的曾祖父?”
“【午夜】在當年就已經降臨過一次,曾祖父受到控制,先祖即將復蘇,但是被你強行打斷并且壓了回去。”
“你從莊園入口一路殺進最深處的教堂,抵達曾祖父身邊的時候連劍都已經碎了,只能用我的匕首中斷先祖的降臨。”
她繪聲繪色的描述了當時的情景:浴血的戰士狂怒的刺出匕首,一刀捅穿老公爵的胸膛,中斷先祖的復蘇,配合眾人的努力一起將午夜逆轉。
公爵當時就已經接近死亡,中斷先祖的影響后,靠著過硬的能力勉強存活。
他這幾年不過是強撐著沒死,維系儀式的穩定,等待羅素的傷勢緩和,有能力回來平定殘局。
現在去世,只是撐不住了而已。
“……匕首為什么在我手里?”羅素敏銳的關注到一個問題,“我不是把匕首送你了嗎?為什么當時信物會在我手里,你在那天夜里做什么了?”
“我能力失控了啊。”貝蒂無辜的攤手:“本體當時已經迷失了,我又沒什么能力,當然是在旁邊圍觀咯。”
“我這些年還畫了一些連環畫,描繪當時的戰役,像是《錫人之死》、《黑劍》、《午夜》……很多畫面都被我畫出來了,你要不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