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
羅素抬起頭,看向老費。
是了,既然莊園有女仆和女仆長,那么管家這種角色也是理所當然的存在。
作為公爵最信任的人,負責輔助處理莊園內諸多事宜的管家,無疑是最可能清楚真相的人。
老費的記憶為什么殘缺?
可能是公爵習慣于不將雞蛋壓在一個籃子里。
倘若老費的異常被察覺,它很可能會被捕捉,進而就是洗腦和記憶的提取,屆時一切秘密都無從隱藏。
可是將力量和記憶分開存放,讓老費知曉一部分,管家再持有關鍵的另一部分,這樣就會穩妥很多。
現在無非是將目標從找到公爵變成找到管家,而后在管家的幫助下取回記憶和黑劍碎片。
羅素長舒一口氣,淤積在胸腔里的郁悶化作灼熱的白氣噴吐在樓梯間。
他站起身,一言不發的走進地下室,在確認再無其他任何有價值的物品后,合攏地下室的大門。
一枚漆黑的碎片從門框剝落,形狀像是劍刃的中段,七塊碎片之一。
其象征的能力為【汲血】,通過殺戮來將敵人的血肉轉化為以太,進而加持己身,愈戰愈勇。
他從安樂手里拿回亞特坎長刀,將左輪留給她防身。
“你去哪里?”
“去見灰鴨爵士。”
羅素順手從衣帽間拿走一頂禮帽,扣在頭頂,提著精致的亞特坎長刀,皮鞋在門邊的毯子上跺掉泥濘。
“白鸮不是說,灰鴨爵士是制造刺殺的人嗎?”
安樂有些呆愣:“你這時候去見他,會不會太危險?”
“……灰鴨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手?!崩腺M插話。
“為什么?”安樂問。
羅素揉了揉她的頭發,那語氣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哀傷,對于將要做的事情有一種迷茫:“白鸮在撒謊,灰鴨爵士才是我的盟友。”
“他是我母親的兄弟,我的舅舅,早在清算之夜就站在我的身邊,”
“在排除掉其他競爭對手之前,灰鴨爵士對我動手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那白鸮為什么要騙你?”安樂拽著少年的袖子:“你怎么確定這就是完全的謊言呢?”
羅素沉默很久,看向老費。
冷酷的犬類代替人來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殺死了白鸮的妻子,在清算之夜里,將叛亂者一刀梟首?!?
這就是白鸮為何不能信任的原因。
他們之間本就存在不可化解的死仇。
白鸮的妻子是他在貧民窟里就認識的女人,他們像是兩只老鼠一樣在英國貧窮又骯臟的街巷里頑強的存活十幾年,直到進入歌瑞爾莊園。
他們育有三個孩子,從小偷和流氓一點點變成奢靡的貴族,享受生活,增添野心。
白鸮沒有參與叛亂,他曾是歌瑞爾公爵最忠誠的擁護者,將老公爵當作神來崇拜。
他的妻子卻選擇參與叛亂,最終于清算之中遭到梟首。
動手的人是黑劍,年少時的羅素。
“所有人都在當時做出以為正確的選擇?!?
老費冷漠的說:“白鸮的妻子以為叛亂必定勝利,所以參與其中;白鸮選擇支持歌瑞爾公爵,沒有參與;羅素扛著蝕魂咒歸來平叛?!?
“白鸮的妻子被殺,黑劍重傷難治離開莊園——戰爭無人勝利。”
誰也無法料想,那份苦恨在多年的發酵后會變成怎樣怪誕恐怖的模樣。
唯一可以知道的,只有白鸮似乎在圖謀某些事情,這件事甚至壓過當年的血仇,重要的讓他可以忍耐著殺意,在莊園里面見仇人也沒有動手。
他甚至刻意準備同當年相同的衣物,看著仇人以那副模樣站在面前。
何等扭曲的心態。
實在難以信任此人。
~
“我命令你們立刻動手。”
爵士提著黃金權杖,在唱片機前下達命令:“你們之前不是準備直接用機槍掃射嗎?”
“車,我已經給你們備好了,人也給你們安排幾個,現在你們立刻去路上堵截他?!?
“現在嗎?”
豁牙擦拭汗水,望了一眼周圍的布置,“現在并不是最好的時機,我們正在籌備一系列的計劃,逼迫目標消耗體力……”
“你覺得‘命令’是什么意思?”
爵士冷酷的像是擇人欲噬的野獸:“難道需要我再去重復嗎?”
“我們已經準備就緒,隨時都能執行命令?!被硌乐拦椭鞯囊馑迹ㄑ诺膽K案還近在眼前。
愚蠢的狗會立刻遭到處決,違抗命令的狗更不可能活過今天。
他只能取消原有的計劃,抽簽選出幾個人,作為送死的炮灰去執行任務。
這份酬勞實在不好拿,每一分錢都浸透了血。
豁牙甚至有種感覺:雇主像是臨時改了主意,從迫不及待的想要殺死目標,變成圖謀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
為了那個目標,爵士愿意忍耐,甚至主動去培養敵人。
灰喉靠著墻,冷漠的抽著卷煙,目視豁牙調動人員,哄騙一個又一個年輕人坐進那輛通往地獄的汽車。
他沒有資格阻止。
因為正是他將這些人帶來莊園,以為他們可以像是往常那樣,在付出一些犧牲后就能拿著報酬離開。
可是這次不同。
雇主并沒有讓他們活下來的意愿。
等到這些年輕人死去,很快就會輪到他們這些老鬣狗。
他們將會受著爵士的驅使,去撲咬敵人,而后倒下,尸骨成為獅子發育健壯所需的資糧。
灰喉不會逃開。
因為他也是鬣狗,是傭兵,他們已經拿到報酬,所以必須去為雇主工作。
倘若他們全都死在這里,依舊可以拿到額外的報酬,那筆錢足夠很多孩子走出家鄉。
死一條狗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不能讓后輩們繼續成為鬣狗。
狗是沒有出路的,再好的狗也會有遭到拋棄的一天。
必須成為人,只有成為人才能有尊嚴的活著。
一輛滿載著鬣狗的越野車壓過大理石,掠過如林般的圓柱,來到麥田中央的柏油馬路,整輛車子都橫過來,數挺機槍露出猙獰的槍口。
彈鏈堆積,手雷齊備,目標從道路盡頭的小屋漫步而來。
一襲黑衣,一柄黑劍,像是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