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瑞爾的詛咒具有實體的源頭?！?

老費說：“一人升天，眾人逝去，這就是宿命?！?

“所有歌瑞爾的血脈都受困于宿命，想要成為公爵，徹底擺脫詛咒源頭的影響，就必須讓宿命應驗。”

“也就是說，他們必須殺死其他競爭者，讓自身在眾魂的簇擁和詛咒里殉道升天?！?

血紅的楓葉簌簌灑落，陰暗的林間一時落入寂靜，唯有冷風鉆過葉隙，蕩起淺灰色的霧氣。

羅素只感覺荒謬。

歌瑞爾的詛咒有一個源頭？

那繼承人為什么不會聯合起來，將詛咒的源頭解決，而是非要在這里互相殘殺？

宿命又是什么東西？

這世上有神，有鬼魂，難道還真的有虛無縹緲的宿命？

“詛咒的源頭是什么？”

“為什么不能聯合起來，解決它？”

老費緩慢的搖頭，“我沒法告訴你，因為我失去了相關的記憶，在歌瑞爾公爵病重后，我的記憶一直處于混亂的狀態?！?

“直到今天，我隱約知道你出現在死湖的渡口，我才變得清醒?！?

“想要知道詛咒的源頭是什么，就必須找到歌瑞爾公爵，只有他知道一切的真相?！?

羅素拍了拍黝黑的楓樹，讓稀疏的葉片簌簌落下，緩解焦躁的心情。

無論怎么繞圈，最后都會回到一個目標。

【面見歌瑞爾公爵】

這個人成為了如今這一切的核心，想要知曉過去就必須見到他，想要知曉歌瑞爾家族的真相也必須見到他。

可前往莊園的路上，又有人設立重重的埋伏，光明正大的構建防線，阻止他靠近這位病重的公爵。

“如果真的有宿命……”他轉頭看向老費，“我成為歌瑞爾公爵，難道就會有所改變嗎？”

老費并不回答，只是緩緩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這種關鍵的訊息。

羅素按著粗糙的楓樹，抬頭眺望葉隙間的灰色霧氣，天空被枝葉割裂成支離破碎的小塊。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透著疲憊和無奈。

又繞回一個人的身上。

歌瑞爾公爵，他外祖父的父親，莊園一切秘密的知曉者。

“我一直感覺，你藏著什么事情沒說。”

羅素盯著毛發斑禿的老狗，同鐵灰色的眼睛對視，從中看出濃郁的人性。

“就像鼻煙壺和安娜，鬼魂恰好送上這樣一件東西，你又把我引來這里——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安娜在湖邊找了幾年都沒有蹤跡，可他剛到這里，就有鬼魂主動奉上這件東西。

通過鼻煙壺這件遺物可以獲取安娜的信任。

以剛剛的表現來看，安娜肯定會給他治傷，而后不遺余力的支持他們的計劃，幫忙進入歌瑞爾莊園。

而他又會因為把一個孩子牽扯進這些事情而感到愧疚。

這樣他們就會因為這些簡單卻直接的經歷而成為一條戰船上的乘客，相互幫助。

而安樂本來就是他的朋友，更不可能離開或是背叛，因此她也會卷入歌瑞爾家族的恩怨里。

出乎意料的是，老費居然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了當的承認：“確實是我把鼻煙壺放進你的包裹里。”

“為什么？”羅素問他：“你的目的呢？”

“我認為這是最好的結果，對你有利，對安娜也有好處，所以我就刻意將你引過來。”

老費看著腐爛的黑土，前爪在地上勾畫出三條豎線。

“用中國的話來說，這是陽謀，你知道也無法拒絕。”

“你想要進入莊園和治傷就需要安娜的幫助，而她想要活下來，必須得到你的保護。”

羅素嗤笑：“如果我利用完之后就把人一腳踢開呢？你怎么斷定我不會這么做？”

老費抬起頭，目光深邃，像是那些年邁的長輩注視成年的子嗣，望見的不是外表，而是人生。

“我了解你的性格，比你自己還了解，你過去生命的每個階段都有我的參與?！?

“所以我知道怎么取得你的信任——只要足夠誠實，并且沒有任何作惡的念頭?！?

“這也是為什么我會承認這件事是在我刻意引導?！?

黑皮鞋踩過酥脆的楓葉，跨越灌木叢，徑直從林間走向湖邊的祭壇，只給老費留下一個黑色的背影。

正如老費說的那樣，羅素沒法拒絕這種幫助，可他仍然感到不爽。

當一個孩子以為自己獨立的時候，某一日卻忽然發現有些經歷完全是長輩刻意安排的結果，那種感覺和他現在的心情大抵是相同的。

他需要安娜的幫助，否則很難正面通過敵人的防線。

那些人連地雷陣和人肉炸彈都能用出來，后面誰知道埋伏著什么鬼東西。

現在讓羅素最憂慮的，其實是他覺得自己可能沒法很好的保護那個孩子。

走上骨骼搭建的祭壇，安樂沖著他笑了笑，指了指旁邊情緒穩定的白發女孩，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成果。

她很會哄孩子。

羅素勉強扯開嘴角回以笑容，有些僵硬。

看到安樂，他更憂愁了。

實在難以想象，倘若這個女孩死在面前，那種感覺會有多么痛苦。

想要保護的人，完全相信他的人，愛著他的人，殘酷的死在面前……

地獄嗎？

不，應當比地獄更加殘酷。

他又想起渡口的鬼魂，她天青色眼瞳里蘊含的情緒像是沉淀過一個世紀，在銹紅的湖水里等候何等漫長的時光。

心臟就像被狠狠的揪住，左臂的疼痛蔓延到全身，一起牽扯著所有神經，像是要抽走靈魂，讓他的笑容越發猙獰。

太過弱小了。

現在這具身體，這種狀態，這種可笑的失憶。

太過軟弱了啊。

必須做出改變，主動獲取更強的力量。

不能在事情無可挽回的時候，才去抱著尸骨啼哭。

如果實力夠強，什么宿命，什么命運，什么詛咒，都不過是可笑的鬧劇。

羅素悄然捏住手札，摩挲著書脊，無比的渴求力量。

讓安娜治好傷之后，他就要進入莊園，尋找稍微安全和穩定環境，查閱資料，準備嘗試構建屬于他的啟蒙儀式。

“可以幫我準備一下材料嗎？我來給大哥哥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