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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步入地獄的罪惡

  • 異教手札
  • 頌世歧
  • 4138字
  • 2025-05-18 12:00:00

“想要償還人情可不容易。”

水手長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在里厄醫(yī)生耳邊說道:“你看,現(xiàn)在正是一個恰當(dāng)?shù)臅r機,能夠讓你償還這份人情。”

“西門先生有一件事情,他本人不方便去做,卻又必須完成……”

“是什么?”里厄醫(yī)生絲毫沒有掩飾聲音。

他極度的疲憊,癱在椅子上,身體隨著船體的搖晃而來回傾斜。

如果是某些健康上的問題,他當(dāng)然不吝嗇施以援手。

人到了老年,身體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毛病,有些人不情愿公開講出來,也很正常。

“不要這么大聲,里厄醫(yī)生。”

水手長回頭掃視A2小隊的幾個人,眼神兇厲,可他們卻齊刷刷的舉起槍,回以更加決絕的態(tài)度。

漢伯格只好重新俯身,在里厄醫(yī)生耳邊小聲說:“是關(guān)于安德烈船長的情況,有沒有辦法,能讓他短暫失去神志,交出一樣?xùn)|西?

“或者更干脆點!安德烈船長有沒有可能在搶救過程中,因為‘某些意外因素’而不幸的去世……”

“不可能。”里厄醫(yī)生斷然拒絕:“安德烈船長的病情剛剛穩(wěn)定,我們會全力維系他的狀態(tài),不會讓你說的這種事情發(fā)生。”

“可你……”漢伯格再次提醒:“你是我們的人啊,你欠著西門先生的人情,你是被西門先生帶上拉撒路號。”

“這件事和我個人欠西門先生的人情有什么關(guān)系?”

里厄醫(yī)生疲憊的揉動著眼窩,“我是醫(yī)生,我要做的就是履行我的職責(zé)。

我不可能因為旁人的言語,或是欠別人的什么事情,就去危害病人的健康。”

“以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名義,我曾向祂立誓,絕不做這種可悲的行徑——否則我也不會來到拉撒路。”

“沒有商量的余地?”水手長問。

“沒有……決不能有!”

“那好吧,以安德烈船長如今的病情,你認為他什么時候會醒來?”

“……我不能向你保證。”

一問到細致的病情,里厄醫(yī)生立刻端正態(tài)度,放下揉動眼窩的手指,解釋道:“我們正在盡最大的努力讓他蘇醒,不過目前還是以保守方案為主。”

“病人的年齡畢竟太高,95歲這種年齡……算是極端稀少案例,可以參考的先例很少。”

水手長扶著桌面站直,拍著肚腩,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墻上的解剖圖,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A2小隊的幾個人仍在戒備的舉著槍,如果不是擔(dān)憂射殺對方會導(dǎo)致局勢失控,他們早就把這個混蛋殺了。

水手長漢伯格閉上眼,卻仍然無法緩解疲憊和狂躁。

尤其是想到西門先生曾說過的那句話:“安德烈將死的并不體面。”

他一想到這句話,就覺得心臟好像被干枯的手掌捏緊,無論怎樣呼吸,都有溺水的窒息感。

難以抑制的沖動正從骨髓里噴發(fā),好像心臟泵出的不是血漿,而是狂怒的熔巖。

他不是足夠聰明的人,只是聽話的刀子。可是如今的局勢卻像在暗示他,在逼迫他做出選擇。

要不要……幫助大副了結(jié)心病?

西門先生和安德烈船長有七十年的交情,他們都能看出,被鐵石般的準則包裹的心臟正承受怎樣的煎熬。

如果船長能夠妥協(xié)……不,他這種人從不會也從不愿意妥協(xié)。

恐怕安德烈船長醒來后,還會抱著原先的想法。他寧愿死在大副面前,也絕不可能低頭妥協(xié)。

漢伯格睜開眼,卻看到自己站在潮濕的長廊里,望著黑色西裝的青年背影逐漸遠去。

“安德烈將死的并不體面……”大副的聲音回蕩在耳畔。

這就是水手長的心病。

正是因為他下令讓開一條路,安德烈船長才沒能死在野獸的爪牙下。

里厄醫(yī)生這個過分堅守職責(zé)的人,他也不愿意聽從勸告讓船長死在病榻上。

船長沒有死,可是他們之間卻一定會有一個人流血……假使西門先生覺得痛苦,為什么不能讓別人代勞?

“這樣……”水手長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壓下焦躁以聊天的口吻問道:“我聽說,里厄醫(yī)生你是從孤兒院出生,靠自己考成醫(yī)學(xué)博士?”

“確切來說,我是倚靠一位自稱瑪利亞的老太太的匿名資助才能成功完成學(xué)業(yè)。”

里厄醫(yī)生很疲憊,可出于禮貌,他還是答道:“還有福利院的幫助,一群懷揣善意的人將我托舉到如今的位置。”

“為了回報他們,我每年都會將收入的三分之二匯過去,資助那些曾經(jīng)幫助過我的人。”

水手長有些驚愕,沉默很久又突然問:“那你有什么理想嗎?我是說——那種可以實現(xiàn)的,比較現(xiàn)實的愿望?”

里厄醫(yī)生已經(jīng)不想回答問題,他的工作還沒有結(jié)束,可是水手長的糾纏讓他心力交瘁。

“等到年齡太老,握不住手術(shù)刀時候,我會帶著存款回去,開一個孤兒院。”

“如果你沒有別的事,請回去吧,我們還有很多工作需要處理。”

水手長摘下黑色軟帽,按在胸膛,鄭重的向里厄醫(yī)生鞠躬致歉:“我為自己的行為抱有歉意,但愿您能夠知道……”

不等屋里的人反應(yīng),這個粗魯?shù)哪腥送χ蠖请畲┻^人群,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沒做,徑直走出醫(yī)療室。

A2小隊的隊長朗貝爾不放心,親自帶人守在外面,看著水手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他過來做什么?”隊員問。

“……可能是良心未泯。”

朗貝爾回頭,卻看到隊員表情驚愕的舉槍,向他身后開火。

下一瞬間,有火光從黑暗中噴發(fā),走廊的三個A2小隊成員額頭炸開血花。

漢伯格冷漠的從黑暗中翻滾到走廊側(cè)面,探手朝墻上投擲一顆催淚彈,黑色彈體在墻面回彈,又被屋內(nèi)的人射爆。

一顆手雷翻滾著屋內(nèi)飛出,漢伯格看都不看,臃腫的身體像貓一樣彈起來,避開爆炸范圍。

兩只蛛型機器人在這個時候爬出來,延續(xù)之前的指令,載著炸彈沖進屋內(nèi)。

兩聲爆炸,漢伯格滾到墻壁的豁口處,兩只新的蛛型機器人再次從身邊出現(xiàn),沖進門內(nèi),根據(jù)指令在活物面前炸開。

而后又是兩個蛛型機器人……

直至屋內(nèi)再沒有活物。

水手長站起來,在催淚彈的煙霧里,戴著黑色防毒面具緩慢的走進屋內(nèi)。

燈光故障的閃爍,很快便‘滋’的熄滅,昏暗的室內(nèi)散發(fā)著刺鼻的氣味,紙質(zhì)資料正緩慢燃燒。

A2小隊的成員癱軟在掩體后面,血肉模糊的尸體鑲嵌著鐵片。

原先埋頭工作的醫(yī)生和護士被他們護在身后,此時也再無生氣。

漢伯格面無表情跨越地面的斷手,意外的發(fā)現(xiàn)尸體里竟然沒有里厄醫(yī)生。

通往手術(shù)室和病房的門斷成幾節(jié),在墻面冒著電火花,仍未脫落。

漢伯格掀開刷卡機碎裂的保護套,刷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卡,大門便轟然開啟,殘片墜落在地面。

他倚靠著墻面,沒有進去,吹了幾個口哨。

附近的蛛型機器人收到命令,從另一間艙室里成列的走出,依序走進通往手術(shù)室的長廊。

片刻后,里面開始傳出激烈的槍聲,醫(yī)療人員開始和機器交火。

這種聲音讓漢伯格想起過去看見的一些現(xiàn)代化戰(zhàn)爭,無人部隊沖垮敵人的防線,血肉難以抵御有意志的鋼鐵。

那些訓(xùn)練多年,配合默契的士兵在絕望里被越來越多的機器包圍,無論如何掙扎,都不見有勝利的希望。

他們賭上生命踏上戰(zhàn)場,可敵人卻是無血無淚的機器,用生產(chǎn)線上的幾千塊來交換他們的生命。

甚至有些損毀不太嚴重的機器會被回收,不到半天就在敵人的操縱里再度投入戰(zhàn)場。

人會有體力的限制,會感到疲憊,會因為情況的不利而士氣低落,感到絕望,戰(zhàn)斗力下降。

可機器不會,機器會冷漠的執(zhí)行指令,一點點把強大的敵人耗死。

無論再怎么堅定的士兵,在看到插著同伴頭顱模仿其生前哀嚎向自己沖過來的機器,也會感到絕望。

醫(yī)療室里的槍聲逐漸變?nèi)酰緫?yīng)保護船體的無人部隊正逐步削弱他們的反抗能力,直至清除威脅。

漢伯格摘下防毒面具,貼著墻點燃一根香煙,吐出綿長的灰霧。

他年輕的時候,戰(zhàn)爭還是人與人之間的對抗。

在那時候,他提出以最精銳的士兵搭配最好的裝備,組成拉撒路的多重防御體系。

在安德烈船長的主導(dǎo)下,拉撒路的船體也被設(shè)計的足夠堅固,引入各種先進的科技來作為補充,幾乎毫無死角。

后來見識到現(xiàn)代化戰(zhàn)爭的力量,看到那些無人部隊和精準打擊的導(dǎo)彈輕易擊潰一個國家。

他沮喪的認為士兵的單兵素質(zhì)對戰(zhàn)爭的影響正逐步縮小,又在安德烈船長的協(xié)助下為拉撒路引入機械部隊,并設(shè)計新的防御體系。

由此連自己的訓(xùn)練都逐漸疏忽,不再追求精進,只求保持狀態(tài)。

槍聲越來越小,漢伯格掐滅煙蒂,看著A2小隊的尸體仍然睜著眼。

這些頂尖的神射手,最好的士兵,他親自帶過的船員,死在本該戍衛(wèi)他們的機械伙伴的槍下。

他們當(dāng)年的每一個決策都沒有問題,拉撒路的安保系統(tǒng)確實做的無比牢固。

海洋孕育的怪物被舊時代精銳士兵圍殺至死,這些士兵又被無情的機器屠殺……

當(dāng)年他們把所有情況都料到了,唯獨沒有想過會在內(nèi)部發(fā)生這種卑劣的內(nèi)亂。

漢伯格丟掉煙頭,指揮蛛型機器退回原有崗位,繼續(xù)巡邏搜查。

他提著槍走進布滿彈痕的通道,踹開稀碎的障礙物,跨過醫(yī)療人員的尸體和機器的殘骸。

“站住!”

里厄醫(yī)生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尸體,扶著破裂的藥柜站起來,手掌被豁口劃傷,如側(cè)臉的傷口一樣,往外滲著鮮紅的血。

他舉起手槍,指著漢伯格:“以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名義,你不能傷害我的病人。”

漢伯格平靜的站著,沒有抬起槍口,等著醫(yī)生開槍結(jié)束他的罪惡。

扳機被扣動,卻沒有子彈射出來。

彈匣早就空了。

里厄醫(yī)生呆愣的看著這一切,射不出子彈的手槍,死去的同僚,還有那個締造這一切的罪人。

他不明白,他只是在履行作為醫(yī)生的職責(zé),為什么……為什么一切都這樣可悲?

漢伯格走過去,用槍托把最后的醫(yī)生砸暈,徑直走向最深處,被嚴密保護的安德烈船長的位置。

他臃腫的肚腩伴隨呼吸鼓動著,透出蛛網(wǎng)般錯綜復(fù)雜的痕跡,像是潛伏著一個活物。

可漢伯格卻沒有在意,只是在胸膛里不斷升騰的狂躁和悔恨里走向手術(shù)臺。

儀器已經(jīng)損毀,老人仰面平躺,再不見往日的神氣。

他的身體干瘦,少了一條左腿,面容枯槁且毫無生氣。

唯有這時候,才能讓人想起他已經(jīng)九十五歲。

“船長。”漢伯格朝著老人說道:“交出拉撒路支點吧……我真的不想殺你。”

“……漢伯格。”老人勉強抬起眼皮,虛弱的說:“你在說什么胡話?”

“難道這時候還有我反悔的余地嗎?付出幾百條生命,締造這樣的惡果……如果我在這時候反悔,那些死去的人又成了什么?”

“歌瑞爾早就料到今天了,我的信物已經(jīng)交托給正確的人,你們不會如愿。”

“……船長?”漢伯格沒有料到安德烈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

他幾乎握不穩(wěn)手里的槍,那黝黑且沉重的地獄通行劵正被大地吸引,讓他的雙手也開始顫抖。

可是內(nèi)心的狂躁,還有大副的那句話,還是讓漢伯格抬起武器,對準自己的船長。

安德烈面對死亡,沒有任何反抗,只是平淡的說:“讓我們在地獄再會吧,漢伯格……拉撒路的漢伯格,我們會在地獄里等你。”

槍響,血沫染紅手術(shù)臺,而始作俑者卻蹲下來,抱著頭絕望的嚎哭。

等到這個時候,他才驚覺自己魯莽的犯下何等殘酷的罪行,做了多么愚蠢的惡事。

他使用機器殺死無辜的醫(yī)療人員,又親手殺了躺在手術(shù)臺上,毫無反抗能力的老船長。

漢伯格顫抖的雙手握著槍管,讓槍口抵住自己的下巴,一只手摸向扳機。

他的肚腩劇烈的起伏,泛著細微的紅光。

巨大的懊悔與絕望壓倒狂躁,轉(zhuǎn)為對死亡的無限渴求。

“……爸爸?”

海倫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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