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香云紗量子盾
- 刻魂錄:非遺守境人
- 魏熵
- 2649字
- 2025-08-02 23:24:57
香云紗落在工坊中央的修復臺上時,還裹著一層未拆封的防潮油紙。林小滿的仿品刻刀斷裂后,那道由可食用墨水滲出的藍線仍在地面微弱閃爍,像一條短暫蘇醒又陷入休眠的數據脈絡。楊洛蹲下身,指尖懸在藍線三寸之上,感受到一絲極細微的熱流——不是電流,也不是生物信號,更像某種織物在呼吸。
李雪梅已經脫下了AR刺繡繃的腕帶,正用醫用膠布重新纏繞右手食指。她抬頭看見那塊香云紗,動作頓了一下。
“蘇繡協會送來的。”她說,“沒有署名,只有編碼標簽:1956-07-蘇-隱。”
楊洛沒說話,用“鏤月”刻刀的刀背輕輕挑開油紙一角。香云紗展開的瞬間,工坊頂部的冷光燈似乎暗了一瞬。布面流轉出兩種顏色:孔雀綠如深潭倒映天光,玫瑰紫則像晚霞凝在云層邊緣。兩者交織處,浮現出細密的星點狀紋理,排列方式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蘇繡針法。
“這不是普通織造。”李雪梅戴上蠶形耳機,耳廓微動,“頻段在420到700太赫茲之間,是可見光譜,但……有調制。”
她將AR刺繡繃重新戴上,啟動掃描模式。投影剛一展開,香云紗表面的星點突然同步閃爍,形成一段短暫的光軌,軌跡與護版河某段彎道完全重合。
“它在回應什么。”林小滿站起身,盯著地面那道未消的藍線,“不是被動反射,是主動映射。”
楊洛將刻刀收回鞘中,右手虎口的朱砂老繭貼上香云紗邊緣。布料沒有溫度變化,但繃帶下的老繭突然傳來一陣微震,像是被某種低頻波段共振。他閉眼,腦海中閃過祖父燒版那夜的火光——不是畫面,而是那種灼熱感從記憶深處被喚醒,又迅速退去。
“它認得這個痕跡。”他說。
李雪梅調出解析界面,香云紗的纖維結構在三維投影中展開。每一根絲線都呈現出非均勻的量子態分布,尤其在孔雀綠與玫瑰紫交界處,電子自旋方向呈現穩定的糾纏態。
“這不是加密。”她聲音壓低,“是場域。整塊布像一個宏觀的量子屏障,能捕捉并儲存特定頻率的生物信號。比如……匠人的操作痕跡。”
“被動防御。”林小滿接過話,“不是用來攻擊,也不是隱藏數據,而是防止篡改。一旦有人試圖用非原生方式讀取或復制,場域就會觸發糾錯機制,把數據推回原始狀態。”
楊洛想起《護版契約》暗紋中的“紋斷則偽”四字。他俯身,從修復臺下取出一個密封盒,里面是祖父留下的半塊梨木殘版。他將殘版輕輕放在香云紗上方三厘米處。
布面星點驟然密集,光軌重組,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一座老式織機,背景是民國年間的廠房,墻上掛著“蘇繡合作社”的木牌。影像只持續了兩秒,隨即消散。
“1956年。”李雪梅盯著投影殘留的坐標,“和編碼標簽一致。那一年,全國工藝合作社剛成立,很多技藝被集中登記。”
“也是那一年,有人開始用石印技術復制繡樣。”林小滿低聲說,“王守拙老師提到過,那場運動差點毀了蘇繡的手工基因。”
楊洛沒接話。他將殘版收回,手指在香云紗表面輕輕劃過。觸感柔韌,卻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密度。他忽然意識到,這塊布從未被使用過——沒有繡痕,沒有折疊壓痕,甚至連經緯磨損都沒有。它像一件被封存的武器,等待激活。
“蘇繡協會為什么現在送來?”林小滿問。
“不是現在。”李雪梅調出物流記錄,“包裹是從蘇州老庫房直接調出的,封存時間是1986年10月3日。那天……”她頓了頓,“我母親完成了最后一幅《蠶貓圖》。”
空氣靜了一瞬。
楊洛抬頭看她。李雪梅的指尖停在投影邊緣,沒有顫抖,但醫用膠布下的指節微微發白。
“有人在等一個信號。”她說,“等能解讀這塊布的人出現。”
林小滿走到修復臺另一側,取出激光雕刻機,調出軌跡數據庫。她將香云紗的光軌數據導入,嘗試匹配歷代匠人運刀模式。系統剛運行三秒,屏幕突然跳出警告:
【檢測到非線性共振】
【建議終止:該數據流與‘刻靈’基礎頻率高度相似】
“它不只是防御場。”林小滿盯著數據波形,“它在模擬刻靈的底層邏輯。或者說……先人們早就知道刻靈的存在,只是用另一種方式把它織進了布里。”
楊洛伸手按在香云紗中央。這一次,他主動釋放了一絲神經電流,通過老繭傳導。布面星點緩緩旋轉,形成一個螺旋狀的光斑,中心位置浮現出一個微縮的護版河輪廓。
“它在驗證。”他說,“不是驗證身份,是驗證‘仍在創造’。”
李雪梅立刻摘下AR刺繡繃,將銀蠶絲U盤插入接口。她調出1986年口述史音頻,選擇其中一段母親講述“雙面繡心法”的錄音。聲波剛一播放,香云紗的玫瑰紫區域突然擴散,光斑擴大,護版河輪廓中浮現出一行細小的蘇繡暗記:
“絲不欺天,云自成盾”
“香云紗量子盾。”林小滿輕聲念出,“不是傳說,是實物。”
楊洛收回手,發現虎口處的朱砂老繭留下了一道極淡的綠痕,像是被布料反向“印”上了什么。他沒擦,轉頭看向李雪梅:“你能用它重建數據通道嗎?”
“可以。”她將AR刺繡繃重新戴上,“但需要同步織造節奏。這塊布的防御機制依賴‘手工頻率’,任何機械化輸入都會被排斥。”
“那就手工。”林小滿打開激光雕刻機的輔助導引模式,將刻刀軌跡設為手動輸入,“我來控制數據流形,你負責頻率校準。”
李雪梅點頭,手指在繃框上輕點,啟動織頻模擬程序。楊洛則取下“鏤月”刻刀,將刀尖抵在修復臺邊緣,準備以傳統刻版節奏生成同步信號。
三人站定位置,各自進入狀態。
林小滿的手指懸在控制面板上方,呼吸放慢。李雪梅閉眼,耳機內傳出母親的聲音,她指尖微動,開始模擬蘇繡“游針”的節律。楊洛的刻刀輕輕劃過木臺,每一刀都控制在0.3毫米深度,保持七歲起就練就的“三息一刀”節奏。
香云紗上的光斑開始脈動,頻率逐漸與三人的操作同步。
突然,布面星點劇烈閃爍,孔雀綠與玫瑰紫的邊界裂開一道細縫,一道純白光柱沖天而起,直射工坊頂部。光柱中浮現出一段未加密的數據流,格式與《護版契約》完全一致,但內容卻是空白。
“它在等待填充。”李雪梅睜開眼,“新的契約,需要新的刻痕。”
林小滿立即調出數據庫,準備錄入三人剛剛同步的操作數據。就在她按下確認鍵的瞬間,香云紗的光柱突然扭曲,白色數據流中滲入一絲暗紅,像被污染的雪。
“不對。”楊洛猛地抬手,“這不是我們的頻率。”
李雪梅迅速切斷音頻輸入,林小滿緊急中止上傳。光柱瞬間坍縮,香云紗恢復平靜,但布面星點的排列已發生微變,原本均勻的螺旋結構,出現了一處逆向旋轉的節點。
“有人在監聽。”林小滿盯著激光雕刻機的后臺日志,“數據流被截取過,時間是三分鐘前。”
楊洛低頭看自己的手。虎口的綠痕正在緩慢褪色,但在消失前的最后一瞬,他看清了那道痕跡的紋路——不是蘇繡針法,也不是刻刀軌跡,而是一個極小的“陸”字篆體,與陸子昂西裝內襯的區塊鏈紋,筆勢一致。
李雪梅摘下耳機,右耳的蠶形骨傳導裝置表面,凝了一層極薄的水霧。她用指腹抹去,發現霧氣在冷卻后,留下了一道微不可見的絲線,從耳垂一直延伸到頸側,像被無形的針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