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伏虎
- 明末大海賊
- 菊花一支
- 2697字
- 2025-05-15 20:04:31
寒風呼嘯,卷起沈陽城外的積雪,天地間一片蒼茫。
清寧宮內,皇太極負手立于窗前,凝視著遠處被雪覆蓋的城郭。殿內炭火熊熊,卻驅不散他眉間的冷峻。范文程靜立一旁,手中捧著一份奏折,低聲道:“大汗,各部首領已至沈陽,只待明日大政殿議事?!?
皇太極微微頷首,目光落在案上的傳國玉璽上。玉璽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仿佛承載著某種不可言說的天命。
“范先生,明日之事,可有把握?”皇太極的聲音低沉而平靜。
范文程躬身答道:“科爾沁、喀爾喀兩部皆已表態,愿隨大汗南下。只是……”他略一遲疑,“八旗之中,恐仍有異議?!?
皇太極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異議?那就讓他們親口說出來?!?
范文程會意,不再多言。殿內一時沉寂,唯有炭火偶爾爆出細微的聲響。
翌日
大政殿內,炭火熊熊,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肅殺之氣?;侍珮O端坐于主位,八旗旗主貝勒分列兩側,而堂下則站著蒙古科爾沁、喀爾喀等部的首領,以及范文程、寧完我等漢臣。范文程手持毛筆,伏案記錄,神色平靜,仿佛對即將爆發的沖突渾然不覺。
皇太極目光掃過眾人,緩緩開口:“昨日科爾沁部使者抵達,愿與我大金合兵南下。本汗以為,今年雪災嚴重,明國邊關守備松懈,正是出兵良機?!彼D了頓,看向科爾沁部首領奧巴,“奧巴臺吉,你可愿率部為先鋒?”
奧巴上前一步,右手撫胸:“大汗之命,科爾沁部萬死不辭!”
岳托站在代善身側,眉頭緊鎖,拳頭在袖中攥緊。他剛要邁步出列反對,卻被代善一把拉住手腕。代善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眼神嚴厲。岳托喉結滾動,終究冷哼一聲,退了回去。
然而,站在堂下的薩哈廉卻突然跨步出列,高聲道:“大汗!臣有異議!”他聲音洪亮,瞬間壓下了殿內的竊竊私語。
皇太極眼神一冷,但面上仍帶著淡笑:“薩哈廉,你有何高見?”
薩哈廉昂首道:“去年剛與明國議和,如今又興兵南下,豈非失信于天下?更何況,八旗子弟連年征戰,人困馬乏,此時再動刀兵,恐傷根基!”
殿內頓時一片嘩然。蒙古各部首領面面相覷,漢臣們低頭不語,而八旗貝勒中,多鐸和多爾袞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皇太極緩緩起身,手掌按在案上的玉璽上,指節微微發白。他聲音低沉,卻字字如刀:“薩哈廉,你是質疑本汗的決策?”
薩哈廉毫不退讓:“臣只是為大局著想!若大汗一意孤行,恐怕八旗離心!”
“放肆!”多爾袞突然厲喝一聲,“薩哈廉,你眼中還有沒有大汗?!”多鐸也按刀上前,眼神兇狠。
代善見狀,急忙出列跪下:“大汗息怒!犬子年少無知,口不擇言,臣回去定當嚴加管教!”他回頭瞪了薩哈廉一眼,“還不跪下請罪!”
薩哈廉咬牙不動,堂下議論聲漸起。蒙古首領們神色微妙,漢臣們更是屏息垂首——這一幕,分明是八旗內部權力角逐的公然上演。
皇太極忽然大笑三聲,笑聲震得殿內燭火搖曳。他猛地一拍桌案:“好!既然有人不服,本汗今日便與諸位說個明白!”他大步走下臺階,腰間佩刀鏗然作響。
“科爾沁部愿出兵,是因他們知道——跟著大金,有肉吃!”皇太極一把抓住奧巴的肩膀,目光如電掃過眾人,“而有些人,卻只惦記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他倏地指向薩哈廉,“你說八旗疲敝?去年征朝鮮,正紅旗為何遲遲不至?你父代善的鑲紅旗又為何獨吞戰利品?!”
代善臉色煞白,岳托勃然變色。薩哈廉還要爭辯,皇太極已厲聲喝道:“來人!薩哈廉咆哮議政,目無君上,拖出去鞭二十!革去牛錄額真之職!”
侍衛如狼似虎地撲上來。薩哈廉掙扎怒吼:“皇太極!你這是要學明朝皇帝獨斷專——”“啪!”代善反手一記耳光打斷兒子的話,顫聲道:“逆子!還不謝大汗不殺之恩!”
鞭杖的悶響終于停息。兩名侍衛架著薩哈廉走出大政殿,他后背的貂裘早已被抽得綻裂,滲出的鮮血在雪地上滴成斷續的紅線。代善沉默地跟在后面,臉色比凍土還要陰沉。
“阿瑪!“薩哈廉突然掙開侍衛,踉蹌著抓住父親的手臂,“您就這么看著皇太極折辱我們鑲紅旗?“他聲音嘶啞,呼出的白氣混著血腥味,“當年老汗說過八王共治,如今他——不認賬啦?。 ?
“閉嘴!“代善猛地掐住兒子手腕,指甲幾乎陷進皮肉。他掃視四周,確認巡邏的巴牙喇兵已經走遠,才從牙縫里擠出話來:“你想讓全沈陽城都聽見這大逆之言?“
薩哈廉被塞進暖轎時仍在冷笑:“他今日敢當眾鞭笞愛新覺羅子孫,明日就敢削了您的旗主之位!“轎簾落下瞬間,代善看見兒子通紅的眼睛里閃著狼一般的兇光。
暖轎緩緩遠去,代善也是嘆息一聲“回府”
凜冽的北風卷著細碎的雪粒,在沈陽城的街巷間呼嘯而過。城外的農田早已荒蕪,去歲的旱災使得糧食歉收,八旗各部的存糧僅能勉強維持。正紅旗的包衣阿哈(奴隸)們縮在低矮的窩棚里,啃著凍硬的雜糧餅子,眼神空洞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主子,再這樣下去,旗里的奴才們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闭t旗的梅勒額真(副統領)跪在代善面前,聲音顫抖。
代善坐在暖炕上,眉頭緊鎖。他知道,大金如今的生存,全靠去年對明朝邊境的幾次劫掠??扇缃衩鬈娂訌娏朔谰€,再想輕易南下搶糧已非易事。他揮了揮手,讓管事退下,自己則盯著炭盆里跳動的火苗出神。
這時,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主子,范先生求見?!币慌缘募t甲巴牙喇低聲稟報,這是代善的親衛,整個正紅旗里也抽不出兩百人,每個都是戰場精銳,不打仗時代善會選從兩百人里輪流選四五人負責保護他的安全。
代善微微點頭,不多時,范文程躬身走了進來,沒敢上內院的臺階,院外的雪地里恭敬地跪地行了大禮:“奴才參見主子?!?
范文程整個腦袋埋在地里,雖然地上冰涼刺骨。
暖炕上的代善沒有抬眼看他,只是淡淡道:“范先生深夜來訪,有何要事?”
范文程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偷聽,才低聲道:“稟主子,”
“誰讓你抬頭的?”
范文程聽罷趕緊又把頭埋了下去,臉被地上的積雪凍得通紅。
“稟主子,如今遼東饑荒,各旗人心浮動,大汗雖未明言,但稱帝之事已刻不容緩?!?
代善眉頭一皺:“范先生,你今日在大殿上已經提過此事,大汗不是已經否決了嗎?”
范文程沒有抬頭,輕聲道:“主子明鑒,大汗并非否決,而是在等?!?
“等什么?”
“等八旗內部的聲音統一。”
“把頭抬起來?!贝平K于把目光投向屋外跪拜在雪地里的范文程。
臉上還沾著冰碴子的范文程目光深邃,“主子,如今大金看似強盛,實則內憂外患。蒙古諸部雖已歸附,但仍有異心;朝鮮雖稱臣,卻暗通明朝;而八旗內部……岳托貝勒、薩哈廉貝勒等人,未必愿意看到大汗稱帝?!?
代善沉默。他知道范文程說的是實情。他的兩個兒子——岳托和薩哈廉,都對皇太極的集權政策心懷不滿。尤其是薩哈廉,性格桀驁,私下里甚至說過“八旗共治才是根本”的話。
“范先生的意思是?”代善緩緩問道。
范文程深吸一口氣,道:“主子,八旗需要一個主心骨。若大汗不稱帝,大金遲早會因內斗而分崩離析。主子身為大貝勒,若能帶頭支持大汗,則大局可定?!?
代善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