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高、康云兩人面面相覷，驚的張大了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他們身后是數百名抱著必死決心前來的勇士，手中的汗水早就浸濕了勾刀的刀柄，此刻也都放了下來。

“難道真像老渠帥說的那樣，那個漢人，叫什么劉曜的，有九黎大神護佑？”兩人不由自主的同時從心里冒出這句話。

“眼下不能大意，吳軍狡詐，說不定在使什么奸計誘我上當！”

木高更老成持重些，吩咐道，“你們這一隊立刻跟上去，看看對方究竟是真退兵，還是設了個圈套，即刻回報！”

“其余弟兄，原地待命！”

在緊張的等待了大約一個時辰之后，這些人滿頭大汗的回來了，臉上都是喜色：

“兩位渠帥，步騭大軍真的撤走了！”

“你能確定？”

“當然能！營寨、糧草、輜重，所有的一切都帶走了，而且撤退的速度很快，我們幾乎都跟不上，好像他們后方出了什么大事，急著趕回去！”

木、康兩人長出了一口氣，終于相信劉曜之前答應他們的事情已經做到了，他真的靠一千人攻下了益陽，解救了五溪蠻之危！

他們這些天來擔驚受怕，有不少弟兄傷亡，但比起被吳軍大肆屠戮來，損失不可同日而語，這一注算是押對了。

木高轉過身，將雙手高舉過頭頂，向著眾人大聲宣布道：“無所不能的九黎大神保佑子民，敵人已經望風而逃，我們五溪蠻安全了！”

一言既出，數百人幾乎同時爆發出歡呼聲，盡情釋放，揮舞著手里的勾刀，聲音之大將林子里的鳥兒都驚飛了出來。

“留下兩隊人繼續監視，再等一晚。”

木高吩咐道，“若是沒有意外，明天我們就都可以回家了！”

“老康，我們兩個去找老渠帥吧，這些天他窩在家里，天天焚香祈禱，不比咱們輕松！”

兩人一齊來到龍汔的門口，正要抬手敲門，卻聽見吱呀呀一聲，那扇破舊斑駁的門竟然先打開了。

“你們來了？步騭退回去了吧。”

這是熟悉的龍汔的聲音，兩人當即拱手道：“老渠帥英明，一個多時辰之前，步騭忽然退兵了，必定是劉曜他們在益陽得手了。”

“那就好，那就好！”

等到龍汔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時候，幾乎令他們不敢認了，才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好像老了十幾歲，就連頭發也比先前白了許多，就連走路也有些蹣跚。

“您老怎么了？”

兩人一左一右將他扶住，只覺得他的身體也很涼，很像是剛剛大病了一場。

龍汔卻好像不以為然，有氣無力的笑了笑，說道：“你們都在前線打仗，我老了，沒法使動刀槍，便只能以閉口之禮向九黎大神祈禱，希望能夠獲得他的垂顧。”

所謂閉口之禮，就是祈禱人既不能說話，也不能吃飯，僅僅以飲水來維持生命，從而求得九黎大神的保佑。

也就是說，他們打了多少天，龍汔被絕食了多少天，怪不得身體如此虛弱。

“老渠帥，您，您這是何苦呢？外面的事自有我們去做，打不好也是我們無能，與您何干？”

“是啊，快啃個菜餅子補充一下。”

康云從腰間的布袋里拿出家中預先做好的菜餅，遞過龍汔，問道，“您怎么知道我們贏了，我們連門都沒有進啊。”

龍汔將菜餅子撕成小塊，緩緩咀嚼咽下，聲音也變得有力了一些：“木高的步子輕快，康云的步速慢，但踩的更重，我雖然體力不支，但耳目卻靈敏了許多。”

“再說，這一仗若是敗了，以你們倆的個性，多半早就與敵同歸于盡了，也不可能會來我這里。”

“我想你們先前必定是在埋怨我這個老頭子，信了一個外族人的話，讓我們五溪蠻陷入危難吧。”

兩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木高將杯子遞到龍汔嘴邊，紅著臉說道：“您老人家明察秋毫，沒看錯人，咱們兄弟也都服氣了！”

“想不到劉曜這個小白臉，用兵竟然如此了得，真的掏了步騭的老巢！”

“嗯，我早就說過，劉曜是個有大本事的人，果然應驗了吧。”

龍汔又喝了一口水，調息了片刻，臉上浮現出些許笑容，繼續說道，“但我最高興的是，經過這段時間，證明你們兩個確實對咱們部族忠貞不二，有勇有謀！”

“等到戰爭結束之后，你們都會得到應有的獎勵和尊重！”

兩人都是聰明人，當然明白老龍汔的意思，正要開口說幾句客氣話，卻被他打斷了：“只不過眼下還不是放松的時候，還有一件事必須著手去做！”

“請老渠帥吩咐！”

“立即帶著人去接應霍弋！他已經帶著人在七里橋硬扛著潘濬的三千精銳，我估計早就已經精疲力盡了，若是再無援手，恐怕就要撐不下去了！”

“老渠帥，不是咱們兄弟推脫，事先都說好了的，北面的進攻主要由霍弋負責指揮抵擋，其他部族只需提供疑兵和給養，這些天大伙兒的損失也不小啊，總得休整一下吧。”

木高的話還沒說完，便迎來了龍汔劈頭蓋臉的一聲怒斥：“糊涂！糊涂！”

“枉我剛才還夸你，就憑你這兩句話就知道根本沒有看清大局，還困在自己的小圈子利益中不能自拔！”

“若是霍弋支撐不住，讓潘濬突破了，你們能擋得住嗎？”

“如此一來，我們之前所付出的犧牲不是白費了嗎？”

龍汔見木高還有些不服氣，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過火，便又緩和了語氣，解釋道，“步騭既然退兵了，潘濬怎么會堅持太久呢？益陽失守了，長沙城難道不危險嗎？”

這兩個問題便如同醍醐灌頂，令木高、康云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只聽龍汔繼續說道，“只要我們能夠幫霍弋，也是幫我們自己撐過一兩天，潘濬必定退兵，你們兩個人的功勞自然不小！”

“但更重要的是，讓蜀漢未來的大人物欠我們一份人情，這對于五溪蠻來說很有用。”

龍汔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像霍弋這樣的人，忠臣良將之后，年輕有才干，將來必然手握重權，而注定與蜀漢綁在一起的五溪蠻總會有需要他幫忙的時候。

雪中送炭才是最值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