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站在門口，目送芙蕾雅的背影消失。

在女孩兒離開前，他千叮嚀萬囑咐讓芙蕾雅千萬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信徒，哪怕他那人虔誠到為了極夜教會付出一切，也不能說。

因為他不確定那些人中有沒有人，正在經歷動搖、迷茫、掙扎。

“你們曾經背負信仰走上祭壇，也曾從烈火中走出廢墟，但那不代表你們每一個人現在都一樣堅定。”

“我們能承受失敗，承受犧牲，甚至承受死亡——但不能承受背叛。”

“如果在真正反擊之前，就有人向教會遞出消息，那一切就結束了。我的命，你的命，整個秋楓鎮所有人的命，都要陪葬。”

伊森當時這般說道。

在芙蕾雅保證不會說出一點消息之后，伊森從房間里摸出一塊小布袋，交到芙蕾雅手中，那是之前藏起來的藥草，他讓少女全部帶回山上。

“算是沒白費口舌。”伊森兀自感嘆了一句。

這一次談話，芙蕾雅好感度大漲，直接沖到了19%，增長足足高達5%，離20%抽能力只差臨門一腳。

希望這次能抽些好東西。

……

“早上好，維多利亞。”

打著呵欠走進霧凇藥房，伊森沖維多利亞打了個招呼。

走到柜臺，順手轉了兩下放在上面的那個什么“神圣魔陣式監測核心”，有一說一，真的蠻像魔方的。

“這玩意兒看著就煩人啊，總感覺自己被監視了一樣。”

維多利亞正吃著早餐，她今天起了個大早，去鎮子上唯一的面包店買了幾塊楓糖漿烤面包。這玩意兒甜津津的，維多利亞曾給伊森分過一兩塊吃，他一直覺得不好吃。

也不知道為啥維多利亞喜歡吃。

“看不慣這東西你可以直接摔了，你放心，我會每天去牢里給你送吃的。”維多利亞涼颼颼地來了一句。

“這是能說的嗎？”伊森問。

“不要緊，這種魔導器只能檢測能量，可做不到監聽。”

拿起這個方塊，伊森借著陽光細細地觀察了片刻，但那些花紋太過繁復，看久了甚至感覺到眼睛都有些許的刺痛。

要不然……拿觸手碰一下試試？

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冒出伊森的腦海，但很快又被他否決。

神圣魔陣式監測核心本來就是檢測異端能力的，他現在直接亮出觸手，跟作死有什么區別？

而且觸手目前只展現出了解析藥材的能力，能不能解析這種魔導器還得打個問號。

把那玩意兒又原封不動地放回原處，擺正，伊森將目光落回到維多利亞身上。

“你說，這次封鎖會持續多久啊？”他問。

維多利亞正在檢查賬本，她頭也沒抬地開口：“估計最多也就一周左右的時間。”

“那你說要是一周沒把那潛逃的異教徒找出來會怎么樣？”

哪怕沒有明說，但是前幾天的審判到現在都還沒有進行，鎮上所有人都默認那個異教徒肯定是逃了，教會和鎮政廳都是礙于面子才不告訴他們。

“還能怎么樣？”維多利亞聳了聳肩，“魔法搜查咯。”

“魔法搜查也沒有查出來呢？”

“那就……那就……”

維多利亞突然說不出話來了，這個事情她之前從未想過。

異教徒潛藏在鎮子中已然是不爭的事實，但如果說魔法搜查并未將其發現的話……

女人的臉色驟然變得有些難看。

伊森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便不再多說。他并不準備現在就將自己的身份暴露給維多利亞，一是暴露出來必然涉及到自己的系統問題，二是不好給山上的信徒們解釋為什么會出現兩個大祭司。

反正兩人的目標大致相同，無非就是躲過教會的這次搜查活下去，只不過伊森的目標會更激進一些。

維多利亞有躲過魔法搜查的法子，她和那個藏起來的異教徒都不需要擔心這方面的問題，只是在這之后，她們又有什么安排？

伊森暗自想著，卻見維多利亞突然走到藥房門口。

咔噠。

她反手將藥房大門關上，門閂落下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隨即，她走到門口，動作平靜地將掛在門上的木牌翻轉，

“營業中”變成了“暫停營業”。

伊森：“？”

她要干嘛？

維多利亞轉過身來，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碧綠的眼眸盯著伊森。

一步一步，她朝他走來。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的側臉上，那雙曾經艷麗張揚的眸子，此刻卻像是被灰塵蒙蔽了光。

走到伊森面前，她停住。

“伊森，”女人低聲開口，“我是異教徒。”

伊森：“？？？”

他瞬間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你說你是異教徒？”

他當然知道維多利亞是異教徒，但他萬萬沒想到維多利亞會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維多利亞見他一臉震驚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很難接受嗎？但這就是事實。”

“我以前是極夜教會的成員，在十來年前逃到了秋楓鎮，從此隱姓埋名成為一名藥劑師。”

看樣子她還是有所隱瞞的，并沒有直接說自己是極夜教會的前大祭司。

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伊森死死盯著她：“現在說這些，你瘋了嗎？在這個節骨眼上不怕我去找教會告發你嗎？”

維多利亞聽到這話，神情反而松弛了幾分。

“說出這種話，不已經證明你不會這么做了嗎？”

下一秒，維多利亞收斂了笑意，認真道：“我信不過其他人，但你不一樣。”

“從我見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和這鎮子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要不然我不會把你留在身邊的。”

伊森沉默了。

第一面嗎……

維多利亞說得輕描淡寫，可在這個人人自危遍地走的時刻，哪怕只是信錯一次，也足以讓她萬劫不復。

她在賭。

賭他不會背叛。

半晌，伊森笑了。

“你膽子可真夠大的。”

維多利懶散地靠在柜臺邊，拍了拍伊森的肩膀：

“活在這世道，不敢賭的人，早就死了。”

說完，她俯下身，從柜臺下摸出一瓶酒，還有一卷揉皺的羊皮紙。

“來，看看吧。”

維多利亞一邊粗暴地拔開木塞，灌下一口酒，一邊將羊皮紙啪地攤開在柜臺上。

伊森伸過頭來，那是一張簡陋至極的地圖，粗黑的墨筆勾勒著秋楓鎮的輪廓。鎮子被劃分成幾個區域，藥房的位置、鎮政廳的位置、教會的位置……都用粗黑的墨筆標了出來。

指尖微微顫抖著，維多利亞拿起一旁蘸過墨水的羽毛筆，輕輕圈住了東南角的一片區域。

那里，是鎮子里最不起眼的一處老巷。

年久失修，幾乎被遺忘在生活之外，只有夜晚的野狗和醉漢會在那里游蕩。

“這里。”她指著那個圈，低聲道，“是我的另一處住所。”

“逃出來的那個女孩，我把她藏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