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將至，東方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在新武城外的十里長亭處，一個長了張豬腰子臉，還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扶著長亭的廊柱，遠眺著烽火連天的新武城。

城下的戰斗已經進入了打掃戰場的階段了，玉勇們手持長刀，在斯卡文鼠人堆積如山的尸體堆里清掃著裝死的鼠輩，時不時一刀捅在試圖逃跑或負隅頑抗的鼠人身上。一隊隊民兵緊隨其后，拿著鏟子、繩子與其它工具，將老鼠的尸體抬走，先把城門口的大路清理出來。

蔡慧好像看到了瓦子里最頂級的雜技表演一樣，他開始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鼓掌，清脆的掌聲在林間回蕩，漸漸被越發放肆的笑聲蓋了過去。

隨著他肆意的笑聲越來越大，蔡慧的嘴咧得越發猙獰，咧開的嘴角分開了整個下顎，甚至直達兩端的耳朵。可是咧開的嘴里卻沒有露出舌頭、牙床之類人類應該有的結構，反而是一團深邃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見。

他弓著脊背，按著肚子彎下了腰，一刻未停地哈哈大笑，仿佛是在欣賞了一幕絕佳的喜劇后，笑得肚子疼的觀眾。急促的腳步聲從他身后響了起來，蔡慧抹著笑出來的淚水，轉過身看著火冒三丈的鼠人和它的護衛們。

“你干嘛這么愁眉苦臉的？哈哈哈哈哈！！你看！多美妙的一場表演！我的計劃現在一團糟啦！變化！！這才有趣！！這才是獻給主人最好的禮物！！”

蔡慧朝著遠方的新武城伸出右手，揚起頭，像是西式歌劇里的演員，就連說話都帶著歌劇般的詠嘆調。

他咧開的大嘴扭曲成了個大大的微笑。

“看這些凡人！多出色的表現！努力地掙扎！抗拒著注定的命運！多么耀眼啊......所以我才喜歡人類，卡洛斯就是個十足的蠢貨，連主人想要什么都不知道。誰在乎他那些愚蠢的小伎倆是不是順利成功呢？

計劃本身不重要，沒有曲折的劇本一文不值！如果卡洛斯這都想不通的話，它不如繼續做個丑角，或許能給我主帶來更愉悅的笑料。”

他瞇起眼睛，就像品味著最醇香的烈酒，舍不得放過任何一個回味的細節，絲毫沒有在意自己已經被越聚越多的鼠輩層層包圍。

鼠人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痛的挫敗，它們急需一場自我安慰式的勝利，受害者是誰并不在這些鼠輩的考慮范圍之內。

“人類玩意！可恥！你背叛了我們！殺！殺了你！！”

鼠人氏族長將失敗的憤怒完全發泄在了蔡慧的頭上，它帶著頭將尖銳的三角鏢投向了那個自顧自陶醉的人類。鋒利的飛鏢劃出尖銳的風聲，從蔡慧毫無防備的頸下劃過，切開了半個脖子，卻沒有鮮血流出。

以鼠人氏族長突施冷箭為信號，各式各樣的的飛鏢從四周朝著蔡慧飛了過來。投石、飛鏢、飛刀......各式各樣的兇器切割在了蔡慧的身體上，打開了一個又一個流不出血的傷口。瘋狂的報復一直持續到蔡慧的身體被打成了無法辨認的爛泥，卻依然保持著人形，站在原地。

就在鼠群開始不安地騷動起來的時候，“蔡慧”全身上下的血肉開始像蠟一樣融化，縮成一團，然后重新拉伸成型。

那是一個一丈高、漂浮在半空中穿著深藍色無袖法袍的高大身影，裸露在外的竟然有三只藍紫色的手臂。兩只在左，一只在右，干瘦卻又肌肉虬結，仿佛在它身上就沒有脂肪這一概念。無比修長的手指上生長著尖銳的黑色利爪，一只手抓著一把帶有奇異骷髏頭與蛇形雕塑的法杖，另外兩只手像是漂浮在水中一樣，一刻不停地擺動著。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裹著兜帽的頭部，兜帽下是純粹的黑暗，沒有五官，甚至沒有模糊的輪廓，就好像它給自己塑型塑到了一半，忘了自己長什么樣子索性就放下不管了一樣。

變化靈，奸奇座下最狡詐的陰謀家，最出色的演員——起碼它自己是這么認為的。

它扭動充當頭部的兜帽，用兜帽下無底深淵般的黑暗正對面前已經打算開溜的鼠人氏族長。

“你們作為丑角也很稱職，感謝你們在本次演出中的傾情奉獻！”

“人類玩意！等......啊啊啊啊啊啊！！！！！！”

深藍色的火焰憑空從鼠人氏族長的身上冒了起來，連同它身周幾個倒霉蛋一起吞噬了下去。在氏族長凄厲的慘叫聲中，原本氣勢洶洶圍成一圈的鼠人立刻作鳥獸散，頭也不回地四散逃命。

變化靈盯著鼠人焦黑的尸體，陷入了安靜，風穿過樹林，仿佛帶來了遠方的聲音，在它耳畔竊竊私語。

“啊，別這么掃興，難道昨夜最精彩的戲份不是你那可愛的小朋友獻上的嗎？我知道咱們沒法長時間交流，這沒關系，我已經等不及下一次重逢之時，你會給我帶來怎樣精彩的故事了。”

繡滿銘文的飄帶在空中舞動，蛇形雕塑活了過來，在法杖頂端的骷髏頭上蜿蜒爬行，吐著信子。變化靈漂浮在半空中，遠遠眺望大路的盡頭。

跟在一群慌不擇路的氏族鼠身后，震旦的軍旗出現在了地平線上。

身披重甲的玉勇步卒、弩手排著整齊的陣列，朝著新武城進發。戰士們身上的甲胄涂滿了鮮血，那些試圖逃走的鼠輩下場如何顯而易見。一隊人馬俱著甲的重裝槍騎兵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顯眼的安字大旗在陣中飄揚，騎士們彎弓搭箭，朝著抱頭鼠竄的氏族鼠射出了一輪箭雨。

鏟狀的重箭在毫無護甲可言的氏族鼠身上發揮出令人咋舌的殺傷效果，被射中的鼠人瞬間被肢解成了碎塊，有氣無力的慘叫聲被一步未停的軍陣踩進了土地里。

“看吧，下一幕的配角來了，希望你的小朋友在舞臺上表演得賣力一點，我對他期待很高，別讓他掃興。”

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變化靈在一陣風后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幾具焦炭一樣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