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別：二等龍裔修驗卿，寧懷璧、新武府邊軍騎兵千總，安遠韜；

應答：鎮撫司百戶，編號甲0142，奉命前來支援，并提供軍資補給。我部為鎮撫司寅五號百戶，下轄兩總旗、十二小旗，合計瑪瑙鴉人一百二十具，實到一百二十具。

所攜輜重包括粟米九十擔、天庭龍衛金甲三十具，請修驗卿點檢。”

寧懷璧瞄了一眼旁邊快樂出花來的安遠韜，微笑著點了點頭。

“收驗無誤，歸隊。”

“應答：喏。”

這大概是出塞以來，安遠韜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上次近距離觀察了一次瑪瑙鴉人的正面戰斗，徹頭徹尾地刷新了安遠韜對于瑪瑙鴉人實際戰斗力的認知。跟游戲里做的低本空軍，定位只是騷擾后排完全兩樣，這些大烏鴉抓起一個成年人大小的目標帶到天上當沙包丟實在是輕松得很。石質的身軀對于刀劍、箭矢又有相當程度的抵御能力，可以讓它們完全無視不太強力的防空火力，強行突防打亂敵人的陣型。

雖然不知道這些大烏鴉都是怎么制造出來的，但安遠韜猜得到肯定造價不菲，起碼看起來比一個伍的玉勇裝備要貴得多。震旦帝國周遭面對的各路牛鬼蛇神一個比一個強勁邪門，瑪瑙鴉人石質的身軀能起到的防護效果確實有限，把這種精銳力量像普通玉勇一樣投入正面戰場實在是一種過于奢侈的行為。

然而在某些特定場合，某些需要小股精銳部隊進行的破襲戰，譬如在安遠韜接下來的計劃里，他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么能比瑪瑙鴉人更加可靠實用。算上被撒出去監視亡靈軍團的第一隊鴉人，現在安遠韜手上就有兩個鎮撫司百戶，二百四十具瑪瑙鴉人了，這讓他對于計劃的成功更加有信心了。

“咱們這一趟也算摸清楚了地方虛實，來說說吧，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安排？”

寧懷璧摘下了面鎧，放松地坐在營帳內的地面上。她已經很習慣傾聽安遠韜那些異想天開，卻往往出奇制勝的作戰點子了，于是龍裔很自然地攤開了用木炭與麻布草草勾勒出的地形圖，攤在兩人面前。安遠韜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地圖前，伸出手指在地圖上開始指指點點。

“寧上官，您看，鑌龍殿下給我們的命令是誘敵深入，最好把敵人全引進埋伏圈里，一舉殲滅。上次我們討論過，這確實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但是咱們一路走過來，您對我們現在的情況也很了解。末將就直說了，就憑咱們現在這二百多號人，外加二百四十具瑪瑙鴉人，這事情是說什么也辦不成的。

這道理簡單得很，蚊子再惱人，也不至于讓人勃然大怒到追出去二里地也要全力打死的。綠皮獸人現在跟食人魔僵持不下，兩方打得正激烈，我們沒法在短時間內對敵人造成嚴重的傷害，讓敵人把目標轉移到我們身上。”

龍裔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之前無論是襲擊獸人的斥候隊還是夜襲食人魔營地，騎兵營打得都是技術仗，是依仗著敵人對己方力量的完全不了解，引導敵人的目標與前進方向。這一切的大前提是敵人的戰略目標本身就是前進，騎兵營只是通過取巧的手段誘導了敵人前進的方向。

即便如此，八百人的騎兵營現在也只剩二百三十人了，堪稱損失慘重。

“我明白你的意思，想扭轉敵人的戰略目標需要的是實打實的兵力，這不是我們沖進去燒幾個營地就辦得到的，這樣做能招惹來一兩千狼騎兵就不錯了。”

安遠韜點點頭，見龍裔跟上了自己的思路，于是接著往下講解。

“正是，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咱們真一舉成功，把外圍的綠皮打得火冒三丈，丟下食人魔來追我們了，那谷里的食人魔怎么辦呢？之前寧上官也說過，這個食人魔暴君不簡單，不是那種腦子里只有打架吃肉的夯貨，我覺得大概率是會趁機溜走的。

到時候山里好幾千食人魔到處溜達，咱們師老兵疲，再叫敵人趁虛而入了可麻煩大了。而且咱們身后還跟著亡靈軍團呢，臺面上幾方一撤，這些亡靈邪修把尸體炮制一番，日后必成大患。所以咱們需要一個把三方同時調動起來的計劃，哪一邊都不能讓它閑下來！”

寧懷璧皺起眉頭，思索了一番，調動一方尚且困難重重，安遠韜說的話有道理倒是有道理，但是怎么聽怎么沒有可行性。

“食人魔那邊我大概知道你想干什么，水源一斷這些夯貨不走都不行，就算咱們什么也不做這幾天也必須突圍。綠皮和亡靈你又打算怎么辦？”

龍裔抬起頭，發現安遠韜臉上露著奇怪的笑容，英氣十足的柳葉眉高高地挑了起來，一雙丹鳳眼驚訝地睜得大大的。

“你......你是想兩件事一起辦？帶著亡靈軍團去打綠皮？你怎么保證亡靈邪修就真的跟著你往綠皮那里跑？”

安遠韜抿了抿嘴唇，接下來的計劃他也沒有什么十足的把握，但是戰場上哪有必勝的仗呢？凡事但凡有個五分的機會，就足夠上去拼一把了。

“接下來我說的，雖然我覺得應該八九不離十，但畢竟是猜測了，還請寧上官幫我參詳參詳。”

他面色嚴肅地盯著龍裔漂亮的雙眼，黑色的瞳孔中倒映著雙方的影子。

“那夜與那個吸血鬼納西莎一戰，寧上官覺得敵方損傷如何？可能在很短時間內就復原嗎？”

寧懷璧閉上眼睛，細細回憶著那一夜在自己手下鋪天蓋地的金色火焰，以及如影子般飄忽不定，總是能從烈焰之中詭異地脫身的吸血鬼。納西莎那暴怒又凄厲的尖叫聲仿佛又一次在她耳邊回蕩起來。

“太確切的不好說，畢竟高等吸血鬼太少見了，我沒法估計恢復所需的時間。但它傷勢肯定是不輕，我對自己的法術威力有自信。”

她沉吟片刻，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這就對得上了，你還記得咱們那天審訊那個兵站里的低等吸血鬼時，它提了一個亡靈邪修，叫什么狗屎特的，還有印象嗎？”

安遠韜突然轉變的話題讓寧懷璧一時間沒跟上他的思路，于是龍裔皺著眉頭，詢問道。

“記得，這名字挺特別的，可這又有什么關系？”

“關系就是，亡靈軍團之中并不是那只吸血鬼一家獨大，它說什么就是什么的。”

得到了確切的回復，安遠韜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將心里所有成型的、不成型的計劃全都倒了出來，展現在了龍裔面前。這個年輕的邊將神采飛揚，那種自信的姿態仿佛在熠熠生光。

“這一路走來，我就已經覺得很奇怪了，亡靈軍團只派出一群群的蝙蝠、恐狼來襲擾。我方有鴉人協助，這些低等的野獸炮灰不能說來多少死多少，但能跑回去一半就不錯了。可就是這樣，咱們一次也沒遇上亡靈軍團的主力圍攻。

它們的行軍姿態很奇怪，說它們不想打，偏偏跟塊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說它們準備伺機偷襲的話，偏偏又吊在后頭說什么都不上來。咱們昨天過山隘的時候，道路崎嶇難行，隊伍速度完全快不起來，我都準備在山隘打一仗了，結果這些亡靈硬是在后頭等我們過去了，才又追上來。”

龍裔仔細咀嚼著安遠韜的言外之意，一個從沒想過的可能浮現在她心里。

“你是說......亡靈軍團的領軍者不是那晚的高等吸血鬼？是那個什么狗屎特？”

“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亡靈邪修，這都說不好，但跟那個吸血鬼肯定不是一條心應該錯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