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白燃背上電腦包,離開了宿舍。
406的幾人晚飯后,就被拉去進行國防教育講座去了。
他作為‘后勤保障’人員,可以不用去參加。
白燃順著西操場的校內馬路一直向北,很快就找到了藝術樓。
九月的天還很長,盡管已經七點多了,但是校園內還很亮。
白燃尋著白天約定好的地點,來到了三樓的一間畫室。
畫室的門是敞開的,白燃徑直走進了畫室。
空曠的畫室內并未開燈,里面凌亂的擺放著很多畫架,還有一些木質的小圓凳。
夕陽的余暉順著幾乎鋪滿整面墻的窗子照射進來,將整個畫室染成了熔金色。
白燃四下張望,看到了窗邊的一個身影,正在一個畫架前在作畫,便緩緩的走了過去。
畫室很靜,以至于穿著運動鞋的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但是直到白燃來到窗邊,那個身影都未發覺。
此人正是顧欣然。
但是看在白燃眼中,卻讓他的神色有些錯愕。
此刻的顧欣然,好似換了一個人。
原本一頭柔順的青絲,已經被她隨意的在腦后挽了起來。
上面竟然還插著一支毛筆,竟然被當成了發釵。
上身僅僅是一件純白色的吊帶背心,白皙的手臂和肩頭都露在外。
背心前面被撐得很高,洶涌的輪廓更加明顯。
下身是一條藍色的普通直筒牛仔褲,褲腿很寬,遮住了大半小巧的運動鞋。
夕陽透過干凈的玻璃斜照在她的身上,整個人就仿佛渡上了一層金紗。
此刻,她正一腳撐地,一腳踏著凳子的底梁,半站著半坐著在作畫。
左手拖著調色盤,右手的毛筆在畫布上輕柔的劃動。
長長的睫毛好似靜止,好半晌才微微顫動一下,眼神更是專注的凝視著畫布。
雖然此刻她的牛仔褲上,已經變成了花花綠綠,她白皙的肩頭都染上了好幾道已經分不出顏色的顏料,但是卻依舊沒有一點兒影響到她此刻忘我的狀態。
原本想要開口的白燃,看見此刻的她,改變了想法,選擇在一邊靜靜的觀察起來。
白燃不由得看向了陳舊畫架上的畫布。
這是一幅繁復的畫面。
整個畫面充斥著大量的淡綠色的紋理。
有枝葉,有果實,還有大片的狀似燈籠一般的圖案,但都是淡綠色的。
還有幾個十分抽象的人形,淡色的頭發,黑色的身體,下半身被仿若絲帶一般的線條彎曲拉扯已經看不清輪廓。
整個畫面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魔幻,又似秩序,又好似……梵唱……
白燃不禁內心顫動,這畫的到底是什么?
畫著畫著,顧欣然突然停住了筆。
彎月一般的眉毛輕蹙,好似在思索,拿著毛筆的手就懸在畫布前,一動未動。
過了好一會兒,她一聲輕嘆,緩緩垂下了畫筆。
這時,她眼神一動,緩緩轉頭,才看到了白燃。
“是你?”
她并未驚慌,而是現出了淡笑,眼中似有疑惑。
“我影響到你了么?”白燃微笑。
“沒有,其實……只是那么一剎那,好似捕捉到的東西消失了……”
顧欣然的神色有些許遺憾,眼神又不由得望向了畫布。
“這畫的是什么?”
“飛天……我在臨摹。”
“你坐吧,我這就去拿相機?!?
顧欣然將白燃讓到了旁邊的小圓凳上,而自己就要向著畫室邊走去。
卻驀然發現,自己滿是顏料的牛仔褲,神色一抹尷尬,“你看我這樣,你不會笑我吧。”
“我去換一下衣服,你等我一下?!?
“等等?!?
白燃起身,叫住了她。
“?。俊?
白燃從旁邊窗臺上抽出一張紙巾,掃了一眼,在旁邊的清水杯沾了一下,來到顧欣然的側身,伸手向著她的肩頭擦去……
顧欣然先是一抹錯愕,待感受到肩頭一絲清涼和白燃輕柔的動作,立時就明白了,身子沒有動。
擦拭了幾下,白皙的肩頭已經沒有顏料,白燃這才收回手,展示給了顧欣然看。
顧欣然小臉有些不好意思,淺淺一笑,露出兩個酒窩,低聲道:“謝謝……”
過了一會兒,顧欣然已經換了一條白色的長褲回來了,身上也披了一件淺色的襯衫,但是頭發依舊是挽在腦后,上面還插著那支毛筆。
白燃看著她這個樣子,覺得此時的她好似比白天的時候更美。
有一種慵懶、隨性的美感。
“我看這畫室的畫架都很新,為什么你的看起來這么舊?”
白燃隨口問道。
顧欣然臉上的淺笑漸漸消失,懷念的摩挲著畫架,輕聲道:“這是我爺爺遺留的老畫架……”
白燃心底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失言了……”
“沒什么的。”
顧欣然將相機遞給了白燃,“素材都在里面了,我們開始吧?!?
于是,白燃將相機連上了電腦,開始了素材整理。
相機里,并沒有什么女孩常見的好看的自拍照或者漂亮的衣服裙子之類的照片,反而都是一些景物或者小動物。
每一張照片都拍攝的很美。
白燃在拷貝素材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張照片,上面好似是一幅畫,畫的竟然是一個‘藍色’的蘋果。
白燃有些奇怪問道:“這是你畫的嗎?為什么蘋果是‘藍色’的?”
顧欣然凝望著照片,好似觸動了她的某段回憶,好幾秒才眨了一下眼,緩緩開口,“它表皮的霜……像爺爺調的群青……”
她的神色立時變得有些黯然。
白燃心頭再次有些后悔,怎么今天這么不會說話,總是觸動她的傷心事。
白燃沒有再開口,而是轉頭專心弄起素材。
許是注意到了白燃的沉默,顧欣然緩緩開口。
“我爺爺是一位畫家……”
“我從12歲的時候,就開始跟著爺爺學畫畫了……”
“最開始,我主要畫的都是工筆花鳥,但是,直到我15歲時,爺爺……離開了。我就不再畫這些,而是開始嘗試水墨抽象畫作……”
白燃在靜靜地傾聽,沒有插口。
直到她靜靜地講述完,才問道。
“像你這么喜歡畫畫的人,應該選擇更好一些的學校,為什么會報考凌大?”白燃問道。
顧欣然笑了笑,眼神凝望著窗外漸漸發散。
“也算是完成爺爺的遺愿吧,只有這里有文物修復專業可以作為輔修。”
原來如此……白燃默默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