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動作矯健,落地?zé)o聲。
行動間配合默契,瞬間便將周銳前后左右的路全部封死。
他們手中都提著明晃晃的兵器,多是樸刀、短棍.
身上穿著不起眼的深色勁裝,臉上帶著風(fēng)霜之色.
絕非尋常地痞流氓可比,倒更像是一伙訓(xùn)練有素的悍匪。
周銳心中猛地一沉。
七八個(gè)人……個(gè)個(gè)氣息彪悍.
行動如此有素,配合默契,絕非尋常山賊。
倒像是……軍伍中操練出來的路數(shù)?
他們?yōu)楹卧诖嗽O(shè)伏?
目標(biāo)是我,還是我背上的水鋼劍?
他迅速掃視四周,判斷形勢。
被圍死了,四面八方都是人,退路皆無。
硬沖,以我目前的實(shí)力,勝算怕是不足一成。
但他們還未立刻動手,是在等什么,還是想盤問?
必須冷靜,尋找脫身的機(jī)會和對方的破綻!
包圍圈中,一人緩緩走出。
此人身材魁梧,比周銳高出半個(gè)頭。
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額角一直延伸到下頜,眼神沉穩(wěn)而兇悍。
他手中提著一柄比尋常腰刀更寬更厚的雁翎刀。
刀鞘古舊,卻保養(yǎng)得極好。
他并未立刻拔刀,只是用那雙鷹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周銳。
“小子,”刀疤臉賊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低沉:
“看你打扮,是鐵匠營的人?”
不直接動手搶掠,反倒先問話?
看來不是單純的劫財(cái)。
周銳心中念頭急轉(zhuǎn),面上卻故作鎮(zhèn)定:
“正是。不知各位好漢攔住小子去路,有何指教?”
刀疤臉賊首冷哼一聲:
“指教談不上。只是想問幾句話——打聽打聽。”
他語氣不重,卻帶著股不容回絕的意味。
“鐵匠營的護(hù)坊隊(duì),現(xiàn)下有幾號人?
平日里練的是什么路數(shù)?手上用的,可還都是老樣子?”
周銳面色一沉,神經(jīng)頓時(shí)繃緊。
不是為劫貨而來……是在探鐵匠營的虛實(shí)!
他還未作答,那人便又接了下去,語氣更顯隨意:
“還有一事——前些時(shí)日,鐵爐坊不是被抄了嗎?
那徐慶元幾十年的積攢,可不少。
他那些藏著掖著的‘好東西’,聽說官府也沒查全。”
他看了周銳一眼,半笑著道:“如今落到誰手里,你曉得嗎?”
這些問題,每一個(gè)都非同小可。
徐慶元急著奪人鋪?zhàn)樱皇菫榱讼蜻@些人提供武器?
就連橫沙坊都參與其中。
不敢想這幫山賊的勢力有多大,居然需要這么多的武器。
他強(qiáng)壓下心中的震驚。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個(gè)被嚇住的普通鐵匠:
“各位好漢……說笑了。
我只是個(gè)埋頭打鐵的,每日守著爐子混口飯吃。
營里和官府的大事,我這等小人物,哪里能知曉得這般清楚?
至于徐老板的家財(cái)……我哪知道?”
他故意拖延時(shí)間,腦中飛速思考著脫身之策。
同時(shí)也在暗暗尋找對方包圍圈的薄弱之處。
刀疤臉賊首聞言,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的冷笑:
“哼,一個(gè)鐵匠營的炭鬼,嘴倒還挺硬,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朝旁邊一個(gè)手下使了個(gè)眼色,語氣冰冷:
“老三,看來得先給他松松筋骨,他才知道該怎么回話!”
那被稱為“老三”的悍匪獰笑一聲,提著樸刀便向周銳逼來。
不能等他們合圍更緊,先下手為強(qiáng)!
周銳心中厲喝一聲。
就在“老三”欺近的瞬間。
他猛地矮身,右手快如閃電般探向背后劍匣。
“嗆啷”一聲,那柄新成的水鋼長劍已然出鞘!
劍光如一泓秋水,在昏暗的林間驟然亮起!
【死門八段斬】雖未悟透刀意,但招式早已銘刻于心!
此刻生死關(guān)頭,也顧不得許多了!
他氣血奔涌,將斷岳拳的沉墜之力與新悟的刀筋發(fā)力之法勉強(qiáng)融合,灌注于劍身。
第一式“破門”,直劈“老三”面門!
“老三”本以為手到擒來。
沒料到周銳竟敢反抗,而且出劍如此迅捷剛猛!
他倉促間橫刀格擋。
“當(dāng)!”
一聲巨響,火星四濺!
“老三”只覺一股沛然巨力從對方劍身傳來,震得他虎口發(fā)麻。
樸刀險(xiǎn)些脫手,整個(gè)人被逼得連退三步!
雖然因初次實(shí)戰(zhàn),刀法尚不圓熟,勁力轉(zhuǎn)換也略顯生澀。
但【死門八段斬】的招式本就凌厲狠辣,氣勢剛猛。
再加上水鋼長劍本身的鋒銳。
竟打得那“老三”手忙腳亂,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被逼得連連倒退,險(xiǎn)象環(huán)生!
“住手!”
刀疤臉賊首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詫異,沉聲喝止。
他抬手示意那狼狽不堪的“老三”退下。
重新審視著持劍而立、氣息略有些急促的周銳。
語氣中原先的輕蔑已然消失:
“有點(diǎn)意思……你這小子,藏得倒是夠深啊!
這手刀法,凌厲狠辣,路數(shù)也奇特。
絕不是鐵匠營護(hù)坊隊(duì)那些三腳貓的莊稼把式。
你……究竟是誰的人?”
見周銳不答,刀疤臉賊首眼珠一轉(zhuǎn),語氣竟緩和了不少。
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小子,我看你身手不凡,刀也使得有章法。
再加上你這手打鐵的技藝……窩在鐵匠營那種地方。
每日煙熏火燎,給那些官老爺、土財(cái)主打些鋤頭鐮刀,有什么出息?”
他向前走了兩步,似乎想拉近距離:
“不如這樣,你棄了那鐵匠的賤役,跟了我們弟兄如何?
咱們在山里,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逍遙快活,不受那官府的鳥氣!
得了好處,也少不了你一份!
憑你的本事和這手刀法,何必屈居人下,仰人鼻息過活?””
周銳持劍的手依舊穩(wěn)定,心中卻在冷笑。
打不過就想招安?這算盤倒是打得精。
只是,山賊的‘信義’,能值幾文錢?
他面上不動聲色,反問道:
“要是我真答了……幾位就能放我走?
我不過是個(gè)外人,真能信得過我不多嘴、不走漏風(fēng)聲?”
刀疤臉賊首哈哈一笑,拍著胸脯道:
“好小子,果然夠謹(jǐn)慎!
我黑風(fēng)別的或許不敢保證。
但一個(gè)‘義’字當(dāng)頭,那是絕不含糊!
兄弟之間,自然是推心置腹,以誠相待!
你我都是使刀的行家,我怎會誆騙你這等身懷絕技之人?”
聽著對方自報(bào)匪號,周銳心中最后一絲僥遙幸也已打消。
少年臉上忽然綻開一個(gè)笑容: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我周銳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gè)人耳中:
“就是喜歡對自以為比我還強(qiáng)的家伙說“不”拒絕他!”
刀疤臉賊首“黑山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隨即眼中閃過一絲被戲耍的怒意:
“有種!有骨氣!是個(gè)帶把的漢子!我倒是有些看走眼了!”
他語氣驟然轉(zhuǎn)冷,透出森然殺機(jī):
“可惜啊……這世道,有骨氣,往往就是最短命的病!”
他猛地一揮手,厲聲下令:
“拿下!手腳筋給我挑了!我倒要看看,他的骨頭,到底能有多硬!”
周圍的山賊發(fā)出一聲呼哨,再次合圍上來。
與此同時(shí),數(shù)十丈外,北山義莊破敗的主屋二樓。
一扇僅存半邊窗欞的破洞之后。
一雙泛著紅光的眸子,正靜靜地注視著山坳中的這場沖突。
那神秘的黑衣人,竟早已悄然抵達(dá)。
她將周銳與山賊的交鋒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當(dāng)周銳拔劍反擊,施展出【死門八段斬】的起手幾式時(shí)。
她藏在黑紗下的眉頭挑了一下。
這刀法……是【死門八段斬】?!
招式雖然還很生澀,發(fā)力也未得其精髓,破綻百出。
但確確實(shí)實(shí)是那八段刀法的路數(shù)……
我可不記得自己什么時(shí)候把這門刀法傳給別人。
她心中掠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有些玩味。
這小子……倒真有幾分出人意料的本事。
眼看周銳再次陷入重圍,紅瞳深處,一絲極淡的波動一閃而逝。
“罷了。”
一個(gè)細(xì)微到幾乎聽不見的自語聲,從斗笠下輕輕逸出。
“雖然偷學(xué)了我的刀法。
看在那把刀的份上。
這點(diǎn)小麻煩,便順手替你了結(jié)了吧。”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同鬼魅般,悄然消失在窗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