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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卡塞爾之門(六)

放映廳里浮動的光影像被揉碎的琉璃,陳雯雯的發(fā)梢沾著屏幕映出的暖光,趙孟華的手掌正落在她后腰——那個路明非連做夢都不敢觸碰的位置。人群圍攏時帶起的風掀動他校服衣角,忽然意識到這場鬧劇里,自己和蘇曉檣是唯二的局外人。或許課桌上畫滿涂鴉的草稿本,運動會上永遠落在第二梯隊的背影,早就讓這份暗戀成了公開的秘密,只有他像個傻子似的守著沒拆封的情書。

“真他媽蠢。”路明非咬著后槽牙,鼻腔被某種酸澀的氣息填滿。

銀幕上 Eve的機械臂緊扣 Wall-E的機身沖破云層,老式留聲機般的配樂流淌在空氣里。趙孟華的指尖順著陳雯雯的肩線輕輕摩挲,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像極了言情小說里最經典的定格畫面。路明非忽然想起去年平安夜,自己在精品店挑了半小時的星空棒棒糖,最后塞進講臺抽屜時還帶著體溫,此刻卻在這樣的場景里,成了最多余的注腳。

放映員老周從側門進來時,假中華的煙頭在暮色里明明滅滅。他沖路明非擠了擠左眼,拇指和食指圈成 OK的手勢,肥大的工裝褲在走動時發(fā)出布料摩擦的窸窣聲。路明非很想沖過去質問這個總在午休時和他分享辣條的大叔,為什么連他都參與了這場騙局,卻只能順著幕布滑坐在地,看自己的影子被銀幕上的光扯得老長,像個被剪斷絲線的傀儡。

“嫂子這反應絕了啊!”趙孟華的兄弟拍著路明非肩膀大笑,古龍水混著爆米花的甜膩撲面而來,“早看出你小子對雯雯有意思,怎么就沒點眼力見呢?”

陳雯雯的笑聲像浸了蜜的棉花糖,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趙孟華校服上的校徽:“就知道你們要搞驚喜,我連朋友圈文案都想好了呢。”她抬頭時眼里映著 Wall-E和 Eve交疊的輪廓,路明非忽然明白,原來自己從不是故事里的任何角色,只是打印店漏墨的邊角料,連被揉成團扔進廢紙簍的資格都沒有。

“字母哥別走啊!”有人吹著口哨拋來紅包,紅色紙片在半空劃出嘲諷的弧線,“沒你這‘I’,他們倆的‘LOVE’可拼不全!”

路明非轉身時,趙孟華正用圓珠筆在掌心畫著鬼臉,筆尖劃過皮膚的沙沙聲清晰可聞。他想起體育課上被對方晃過的每一個上籃,想起月考排名榜上周而復始的前后桌位置,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扯動嘴角,像個提線木偶般走回舞臺中央,看自己的影子和屏幕上的字母慢慢重疊。

金屬門軸轉動的聲響劃破空氣時,路明非正盯著自己鞋尖上的污漬發(fā)呆。穿堂風卷著影院外的熱氣涌進來,卻在那個身影出現(xiàn)的瞬間凝固成冰。暗紅色長發(fā)被梳成利落的魚骨辮,深紫色套裙的剪裁精準地勾勒出腰線,諾諾手腕上的紫晶手鏈在燈光下碎成流動的星河,她掃過全場的目光像出鞘的劍,讓原本喧鬧的人群突然陷入寂靜。

“Ricarto,”她的聲音帶著冰鎮(zhèn)氣泡水的清冽,在路明非耳邊炸開時,他才驚覺這個從未用過的英文名竟如此悅耳,“楚子航的賽車場預約在七點,你還要在這里玩角色扮演嗎?”

兩個身著制服的造型師不知何時站在兩側,溫熱的掌心覆上他冰涼的手腕時,路明非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校服早已被冷汗浸透。諾諾繞到他身后,檀木梳子穿過發(fā)間的觸感讓他想起母親臨終前的撫摸,不同的是,她指尖的力度帶著惡作劇般的輕笑,在發(fā)尾處悄悄編了個俏皮的小辮。

“趙同學的劇本不錯。”諾諾貼近他耳畔,香奈兒 N°5的尾調混著少女體溫鉆進鼻腔,“不過下次整人,記得給炮灰準備件像樣的戲服——你看這洗褪色的校徽,像極了被踩扁的易拉罐。”

造型師為他換上藏青條紋西裝時,路明非從落地鏡里看見陳雯雯錯愕的表情。諾諾正對著人群調整他領帶的角度,指尖在他鎖骨處輕輕一按,讓原本松垮的姿態(tài)陡然挺拔:“記住,Ricarto?M?路的字典里,沒有‘畏縮’兩個字。”她說這話時,無名指上的學院戒指閃過微光,像某種隱秘的契約。

法拉利的轟鳴聲撕裂暮色時,路明非仍能聽見身后傳來的抽氣聲。諾諾踩著十厘米高跟鞋的背影在霓虹燈下拉得老長,轉身時遞來的眼神里藏著狡黠:“把下巴抬起來,沒看見趙孟華的下巴快掉到爆米花桶里了?”引擎點火的瞬間,她忽然恢復了平時的大大咧咧,伸手揉亂他剛做好的發(fā)型,“放心,這造型費算學院賬上,比你那盒星空棒棒糖劃算多了。”

高架路上的風灌進車窗,將諾諾的發(fā)絲吹成肆意的紅綢。路明非盯著儀表盤上跳動的轉速表,突然覺得這場荒誕的戲碼比數(shù)學月考更難理解:前一刻還在扮演愛情喜劇里的小丑,此刻卻坐在五百萬的跑車上,看身邊的少女熟練地切換駕駛模式,紫色裙擺被氣流掀起時,露出腳踝處若隱若現(xiàn)的龍形刺青。

“其實你可以拒絕的。”諾諾突然開口,指尖敲了敲方向盤上的學院徽標,“古德里安那老頭總說 S級學員是瑰寶,可我覺得你更像塊沒開竅的頑石——不過沒關系,”她忽然歪頭一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姐姐我最擅長化腐朽為神奇。”

油泵報警聲響起時,法拉利正掠過路燈昏黃的街角。諾諾咒罵著將車拐進小巷,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的聲響格外刺耳,直到她突然蹲下身,利落地褪去鞋襪,露出腳踝處被磨紅的肌膚:“早說穿這玩意跟踩高蹺似的,”她晃了晃手里的高跟鞋,像舉著戰(zhàn)利品般得意,“不過看在你被陳雯雯氣成霜打的茄子份上,本姑娘就犧牲一回。”

坐在藥店門口的臺階上,諾諾的手機屏幕在夜色里劃出幽藍的光。路明非盯著她發(fā)梢滴落的汗珠,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總以強勢姿態(tài)出現(xiàn)的少女,此刻正用腳尖在地上畫著歪扭的卡塞爾學院徽標:“為什么是我?”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混著遠處的蟬鳴,“我只是個連楚子航零頭都比不上的衰仔。”

諾諾的指尖突然戳中他額頭:“因為你是路明非啊,”她的語氣輕得像夜風,“那個在暴雨里給流浪貓撐傘的笨蛋,那個把獎學金申請表折成紙船的傻瓜——”她忽然湊近,睫毛幾乎要掃過他鼻尖,“最重要的是,你是唯一能讓諾瑪數(shù)據(jù)庫死機的家伙,這難道還不夠酷?”

手機在掌心震動時,古德里安教授的德語口音混著電流聲傳來。路明非盯著諾諾在地上畫的倒計時符號,突然想起十七歲生日那天,自己對著許愿燈說“想去更遠的地方”,此刻掌心的汗?jié)n正滲進手機殼,像某種宿命的印記。

“驗證通過,S級學員路明非。”諾瑪?shù)碾娮右繇懫饡r,諾諾突然跳起來,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跳起了笨拙的踢踏舞,發(fā)絲間的紫晶發(fā)卡隨著動作叮當作響,“現(xiàn)在你可是能讓校董會抖三抖的存在!”她轉身時,背后的直升機探照燈正劃破夜幕,巨大的轟鳴聲里,路明非看見她張開雙臂,像在擁抱整個即將崩塌的舊世界。

螺旋槳的氣流掀起滿地落葉時,諾諾突然塞給他一樣東西。借著藥店的燈光,他看見是支磨損嚴重的鋼筆,筆帽上刻著細小的“N”字——那是她第一次贏取學院格斗賽的戰(zhàn)利品。

“記住,”她的聲音被引擎聲扯得破碎,卻清晰地落進他心里,“當世界把你當作透明人時,就用這支筆,在命運的劇本上畫滿驚嘆號。”

直升機掠過城市上空時,路明非貼著舷窗往下看。萬家燈火在眼底鋪成流動的星河,某個瞬間,他仿佛看見放映廳里那個蜷縮在銀幕下的身影正慢慢舒展,化作夜空中最微小卻倔強的星子。諾諾靠在座椅上假寐,發(fā)絲間還別著他方才撿到的、陳雯雯遺落的櫻花發(fā)卡——此刻正隨著直升機的顛簸輕輕搖晃,像某種無聲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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