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未至。

距離夜市開場還有些時辰。

陸沉離開秦大陸所在的巷子，前往上次進城那個賣武學秘籍的攤位。

他并未特意安排，只是順路閑逛，想著碰碰運氣，看看那個擺攤賣武學秘籍的山羊胡老頭還在不在。

沒想到，那人竟然真的出攤了。

還是上次一樣的打扮。

山羊胡正拿著一本沒封皮的舊書，坐在席后看得起勁。

攤子上擺著幾本新換的手抄本，書名一個比一個唬人，什么《大慈大悲掌》《地府招魂腿》，看著就像騙小孩的玩意兒。

更離譜的是，攤邊還多了個瓷瓶，瓶身貼著紙簽，寫著三個大字：

煉血丹。

陸沉差點沒笑出聲。

看來賣殘缺功法賺不到錢，這山羊胡干脆轉行賣假藥了。

山羊胡顯然也認出了他，眼睛一亮，笑得滿臉褶子：“喲，這不是上次那位兄弟？來來來，新貨，新貨！都是獨門絕技，保你學了有用。還是老規矩，一兩銀子一本，不講價。”

陸沉走上前，隨手翻了翻那幾本書。

書也和上次一樣，全是空架子，內容只有一些稀松平常的發力姿勢，沒有運功路線和穴位，如果不是有不死之身，誰都練不出名堂。

陸沉將手抄本扔了回去：“我說過了，再買，只買真正的內功心法。”

山羊胡愣了下，隨即想起上次和他有過對話，試探著問道：“你說的是一百兩那個？”

“兄弟，咱做的都是良心買賣，我這里的功夫，你買回去，加以苦練，打幾個地痞無賴是不成問題的，但真氣法門，如果沒有名師指點，是會練死人的。”

陸沉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個山羊胡子還不是純粹的奸商。

“其他的不用你管，且告訴我，在你這能不能買到讓體質變寒的內功心法。”

陸沉已經有了炎陽勁，但副作用太大，功法會潛移默化影響神志，之前陸沉服用寒性藥物生效了，這次想試試寒性功法能不能中和炎陽勁的熱毒。

“你有一百兩銀子？”山羊胡子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狐疑地打量陸沉的穿著。

陸沉從懷中拿出一張銀票，面額剛好一百兩，上面官印清晰，一看就是真貨。

給山羊胡子看了一眼，陸沉又把銀票藏回內襯。

“行吧，三日后你再來，我回去給你翻翻。能不能找來不敢保證，但若是有，我會留給你。”

山羊胡子看在一百兩銀票的面子上，算是答應了陸沉。

功法真的這么便宜？

陸沉心里驚疑不定，但現在的他，已經今非昔比，修煉過炎陽勁，還得到了白燼妝的人體研究成果，功法是真是假，陸沉一眼就能看穿。

去武館學習真功夫要一百兩銀子一個月，在這破攤位，真能一百兩銀子就買到完整的？

陸沉不再亂逛，返回自己的客棧。

這家客棧生意一般，住的大多是些手頭拮據的窮人，夜色降臨，也沒誰有閑錢出門閑逛，此時都窩在各自房里，樓上樓下一片沉靜，只聽得見偶爾一兩聲咳嗽。

大堂內，掌柜正低頭在登記本上記著房號與住客姓名，寫得一筆一劃極慢，像是怕寫多了墨水都不夠。

柜臺后，一個賬房先生坐著打算盤，算盤珠子撥得啪啪作響，也不知道這個小店賬目怎么這么難。

“掌柜的，有沒有飯菜？”陸沉晚上還沒吃飯，想著在店里點餐算了。

掌柜的搖頭，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小店薄利，養不起掌勺師傅，客官若想用餐，得去街口那邊的鋪子。”

好吧。

陸沉也懶得折騰，回到房中，從行囊里掏出兩個干硬的饅頭，打了壺水，將就吃了下去。

吃飽喝足，他照例關門、落閂，準備照慣例修煉。

剛脫掉上衣，正欲開始，卻忽然頓住了。

他已經不在漁村了。

這城里房屋密集、人聲鼎沸，若是再像之前修煉撞樹功，一頭把自己撞死，恐怕會驚動官府。

想象一下，一個少年渾身淤青倒地不起，筋骨移位，腦漿迸裂，隨后再原地爬起，這哪里是練功，分明是鬧鬼。

“麻煩了，城里該去什么地方練功？”

陸沉正思索著，樓下忽然傳來嘈雜聲。

接著，客棧大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

“兄弟拳辦事！里面的人，一個都不許走！”

暴喝如雷，連窗紙都震得微微顫動。

陸沉立刻起身，打開房門，探頭往樓下望去。

走廊上已經有不少住客探頭張望，小聲議論，神情驚惶。

客棧門口，至少站了二三十個壯漢，人人手持棍棒鐵器，面色陰冷，個個像是不要命的亡命徒。

緊接著，來人自動往兩側讓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緩步走入。

那人身高足有兩米，肩寬腰厚，肌肉結實得像一塊塊鑄鐵，整個人就像鐵塔一般站在那里，只需一個眼神，便沒人敢上前。

他赤裸上身，皮膚黝黑，布滿了橫七豎八的刀疤，粗壯的雙臂比常人腿還粗，根根青筋如蚯蚓般盤踞在皮下。

巨人左手拎著一人，像拎一只死狗般隨意。

啪。

進了院子，巨人隨手一扔，便將手里人摔在地上。

“說吧，和你交易的人是誰。”

椅子太矮，巨人拉過一張桌子坐下。

地上的男子掙扎著爬起，一骨碌跪倒，額頭磕得咚咚作響，語氣帶著哭腔：

“李大人，小的就是個商人，真不是盜賊啊，更不知道誰要和我交易，那人只是約我在這個時辰到這里見面而已，說等我出現了，他自會聯系我。”

院中頓時靜了片刻。

李姓巨人目光如刀，猛地掃向樓上。

那眼神一落下，樓道上幾個正悄悄往回退的住客當場腿軟，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臉色煞白。

“都不許亂動，否則別怪我出手傷人。”

“有人偷走了太守大人贈送給我們兄弟拳的寶珠，此人就住在這間客棧里。”

“諸位不用擔心，只要讓我們仔仔細細搜上一遍，搜不到寶珠，我自會放你們離開。”

他說得溫和，但手下人卻不客氣。

身后幾十名兄弟拳弟子立刻散開，開始挨間房屋推進，樓下一層已經有動靜傳來，有人開始翻箱倒柜，甚至不分男女，將住客按在地上就搜身。

陸沉瞇了瞇眼睛。

他身上還有六百兩銀票和一瓶丹藥，包裹里有炎陽勁和白燼妝的人體奧秘，這幾樣東西陸沉哪個都不想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