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閃過。

一顆頭顱高高的飛起，臉上仍掛著不可思議的表情。

頭顱不是秦老的，而是官差的。

在官差身后，原本還與他勾肩搭背的水匪，忽然出手，一刀斃命。

“殺狗官，斬太守！”

為首的水匪舉刀怒吼，直接拉開了屠殺的序幕。

遠處高坡上，譚校尉坐在馬背上，瞇眼望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局。

“水匪，竟然反了？”

譚校尉看到水匪一個漁民都沒有傷害，反而快把自己安排過去的歐陽旭手下殺光，一時間頗感有趣。

“很好，竟省得我再費手腳，只要再留下些人證，就會徹底亂起來了。”

“動手！將活著的歐陽旭近衛救回來，再活捉幾名水匪。”

譚校尉揮了揮手，身邊數十名甲士策馬而出，如狂風撲向江岸。

騎兵并不主攻水匪，只是突入人群，救走了幾名幸存的歐陽旭親兵，生擒幾名水匪，便迅速撤退。

譚校尉要的，從頭到尾不是勝利，而是活生生的口供，救回幾名幸存者，讓歐陽旭的人，告訴太守，水匪反了。抓水匪的目的就是，將水匪反叛的證據補全，讓太守相信，局勢已亂。

隨著她的人馬撤離，被拋下的歐陽旭殘兵很快在水匪亂刀下慘叫死去。

屠殺告一段落，水匪們紅著眼轉頭，看向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漁民。

一時間，空氣里彌漫著血腥和壓抑的瘋狂。

但就在此時，大家猛然想起了從仙墓高崖一躍而下，毫發無損的少年陸沉。

誰也沒敢動手。

向來桀驁的水匪們，竟意外地齊刷刷收刀，極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唾手可得的村子，最終咬牙退出了村莊。

劫后余生的村民呆滯地坐在地上，互相看著彼此，滿臉茫然。

“這……到底誰是官，誰是匪？”

“誰又能信？”

秦老艱難的從地上爬起，語氣急促道：“咱們竟然親眼目睹了水匪和官兵勾結，如果不是水匪一伙發生了變故，咱們這些人，就都交代這里了。”

“不行，今天官兵明顯有滅口的意思。”秦老掃視一圈，嘆氣道：“又要辛苦一些人了，我們必須分散，派一部分青壯去城里賺錢，留下的老人婦孺藏好。只要人分散，他們就不敢再光天化日屠村，從而落下口舌。”

眾人聞言，神色黯然。

對漁民來講，守著祖業當然更好過活，身邊都是熟悉的街坊鄰居，就算窮日子大家也能相互接濟。

可到了城里，若沒幾分真本事，還不知道要吃什么苦頭。

另一邊，陸沉終于從江水中游上了岸。

雖然縱身一躍，從仙墓上下來的快，但進了江里，陸沉可比不上水匪漁船的速度。

擔心和水匪撞見，陸沉特地換了方向，先后在江中淹死幾次，才堪堪著陸。

“也不知道村子怎么樣了。”

辨別了一下方向，陸沉穿過密林，繞路接近官道。

正疾步趕路時，前方忽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

陸沉眼神一緊，立刻靠邊垂頭，讓出道路。

棗紅色駿馬飛馳而至，馬背上，正是譚校尉。

她身后，幾名親兵拉著歐陽旭的尸體，尸體隨馬晃動，觸目驚心。

陸沉心頭一凜，下意識握緊了拳頭，但表面上卻一副馴順模樣，盯著地面不敢抬頭。

吁。

譚校尉勒住馬，停在陸沉面前。

她居高臨下俯視著陸沉，眼神銳利如刀。

“這么晚，你一個人，往哪里去。”

譚校尉伸手摸向腰刀，陸沉前面的方向，正是漁村，再加上陸沉渾身濕透，明顯是從水里剛游出來，不禁讓譚校尉起疑。

“小的……”

陸沉低著頭，認真的盯著馬蹄，估算著自己和譚校尉的距離，計算著突然暴起，有幾分殺掉譚校尉的幾率。

對方近百人，自己必須在不死之身暴露前，先把最厲害的譚校尉殺掉，然后迅速跑到江里，才能避開馬匹的追擊。

看到陸沉猶豫，譚校尉冷哼一聲：“舉手，抬頭，如果敢亂動，我的刀可不認人。”

沒辦法了。

陸沉慢慢抬起頭，暗暗調動真氣，等著譚校尉對自己出刀將招式用老，再將其反殺。

嗯？

看清陸沉的面孔，譚校尉微不可察地一頓。

她握刀的手指繃緊，眼底劃過一絲危險的寒光，但最終，她卻緩緩松開了刀柄。

“好你個臭小子，在江里玩到這么晚還不回家，不怕你爹娘扒了你的皮！”譚校尉斥責一聲，竟然沒有拆穿陸沉的身份，反而將盤問遮掩過去。

沒有拔刀，譚校尉伸向腰間，摸出一個銀粒子，扔在陸沉身上：“換件衣服，吃點飯，找個地方駐店，天亮再趕路吧，不然你在夜里有了閃失，你爹娘得心疼成什么樣。”

說完話，譚校尉拍馬而去，官兵們大多沒見過陸沉，只是牽著歐陽旭尸體的親兵皺皺眉，但也沒有出聲。

一群人騎著馬，風一樣從陸沉身邊掠過，沒人再為難陸沉。

這……

陸沉確定譚校尉認出自己了，難不成自己距離譚校尉太近，她怕死，所以暫且馬虎過去，一會還會派人追殺自己？

陸沉擔心出變故，急忙避開官道，鉆進樹林，藏了起來。

馬隊跑出去很遠，親衛才悄悄靠近譚校尉問道：“大人，剛剛那個，應該是殺死歐陽旭大人的陸沉吧，我們為什么不抓了他？”

譚校尉放慢馬速，回頭看了看歐陽旭的身體：“你能一招殺死歐陽旭么？”

親衛縮了縮脖子。

歐陽旭是什么人？煉皮境巔峰，刀術極強，且機警狠辣，絕非易與之輩，等閑煉皮境的武者，被歐陽旭秒殺還差不多。

“謹慎一點總沒錯，我們的任務是幫長公主大人制造混亂，不要節外生枝。”

譚校尉沒有細說，剛剛見陸沉，最令她驚恐的是，陸沉身上毫發無傷。

歐陽旭得了自己提醒，還有十名差兵輔助，根據戰斗痕跡看，歐陽旭已經極其小心，死了多名差兵試探陸沉后，他才出招，結果仍被無傷秒殺。

這樣的存在，不值得去賭。

譚校尉向來謹慎，看出這個細節，沒敢叫破陸沉身份，相反，還主動幫忙遮掩示好。

陸沉并不知道譚校尉如此謹慎，藏在樹林里躲了半個時辰，見官兵并沒有掉頭追來，這才鉆出林子，一路小跑返回村莊。

站在高處看了一眼，見村子沒有危險，大家都聚在集合點吵著什么，陸沉沒有靠近，而是回家換掉衣物，又吃了頓飽飯補充體力，這才慢悠悠趕去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