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田去了中文系辦公室，把楊翊的意愿跟潘耀華一說，后者也沒耽擱，當即就去了資料室。

師大的資料室跟圖書館是分開的，就在辦公樓里面，因為資料室一般都是服務各系研究室的，而師大那些研究室的辦公室也都在辦公大樓里面。

資料室在二樓，從樓梯口往東走，總共四間房都是資料室的地方。

最靠近樓梯口的那間，里面沒有放什么資料，是給資料室的工作人員們辦公用的。

潘耀華過去的時候，就資料室負責人秦文海一個人在。

見到潘耀華，秦文海推著眼鏡站起來，“呦，這不是大明星回來了嘛。”

“老秦，你就別笑話我了，我算哪門子大明星？”

潘耀華去長影廠，雖然說是也當了演員，但沒有拍過幾場戲，更沒有演過什么重要角色，她在廠里面的主要工作是翻譯以及配音指導。

秦文海能調侃她，自然也是因為兩人私交不錯。

見到潘耀華回來，秦文海還是挺高興的。

“這次回來待幾天？”

“有個四五天吧。”

秦文海眼睛一亮，“四五天，那你這幾天可以多來我們資料室坐坐。”

他一開口，潘耀華就知道他想要說什么。

“坐坐可以，叫我幫你們翻譯資料可不行。”

回來幫資料室免費干活的事情，潘耀華干過不少次，她心里也愿意，但是她現在每次回燕京都有別的事情要干，實在沒辦法花時間幫資料室做翻譯。

“耀華同志，不要這么絕情，你在資料室待了那么多年，這里的片磚片瓦跟你都是有感情的……”

見秦文海要打感情牌，潘耀華連忙抬手打斷，“好了，老秦，我這次來，就是幫你解決問題的。”

“你幫我解決問題？”秦文海有些詫異。

潘耀華笑道，“你不是一直都說資料室缺翻譯人才么，我給你找了一個。”

“你從哪兒給我找一個？”

“就在咱們學校。”

“我們學校？英文系那邊？”秦文海搖搖頭，一臉不信，“雖然你跟洪主任關系不錯，但是他不可能把人調到資料室來的。上次我去找他借人，他反過來跟我哭訴，說什么英語系也缺人，讓我幫他找找，這是人話么？”

“誰跟你說是英文系？”

“那是哪兒？”

“東門啊，你一直在學校，就沒聽過東門那個楊翊英語很好的事情？”

秦文海恍然，“哦，你說小楊啊。我確實聽說了，他還給歷史系的英語慢班上英語課。但是能給英語慢班代課，跟來資料室做翻譯，完全是兩碼事。”

東門門衛給歷史系英語慢班代課的事情，在學校傳得挺開，秦文海也聽過，只不過他沒當回事，就英語慢班那些學生的水平，現在隨便從某個高中找一個英語好的學生都能帶。

但是英語教學跟英語翻譯是兩碼事，就英語系的那些老師，說實在的，有不少秦文海都看不上，讓他們翻譯個資料效率太慢了。

“那如果是翻譯作品上了《世界文學》呢？”潘耀華笑盈盈地問道。

秦文海眼睛瞇了起來，透出一絲不敢置信的光芒，“你是說，東門的小楊，他翻譯的作品上了《世界文學》？”

“就知道你不相信，書都給你帶來了。”潘耀華遞了一本《世界文學》過去。

她剛才來的時候，手里就拿著這本《世界文學》，秦文海也看到了，但是也沒放在心上，《世界文學》出現在潘耀華手上，太正常不過了。

把書遞過去之后，潘耀華又說，“就第一篇，巴爾扎克的《鄉村醫生》，你看看譯者的名字。這篇小說，是英文版翻譯過來的。”

秦文海按她說的，翻到了第一篇文章，果然看見譯者一欄寫的是楊翊二字。

他沒有懷疑可能是同名同姓，既然潘耀華跟他這么說，那應該是已經確認了這個楊翊就是東門小楊本人。

拿著書，秦文海沉吟起來。

有了《世界文學》的這篇文章，楊翊的翻譯能力已經不用他去驗證，完全可以勝任資料室翻譯的工作。

見秦文海忽然不說話，潘耀華皺眉問道，“怎么了，老秦，你對他不滿意？”

聽到這話，秦文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還能對人家不滿意？”

“那你不說話。”

“我是在想，要不要今天就把他拉過來上班。”

“今天有點急了吧，還是要等到流程……”

潘耀華話說到一半，秦文海已經出了門，她連忙追出去，走道卻已經不見秦文海的身影。

“五十多歲的老同志了，腿腳倒是挺利落。”潘耀華嘟囔了一句，又往中文系辦公室去。

資料室這邊打好了招呼，她要去跟袁田說一聲。

……

秦文海到東門傳達室的時候，楊翊正在給陳琪講試卷。

陳琪的英語水平比其他同學高一個層次，給他上課的教材自然跟其他學生不一樣，考試的試卷也是單獨出的。

為了不浪費蠟紙跟印刷的機會，楊翊讓陳琪印試卷的時候，多印了一些。

這些試卷對現階段的慢班學生來說自然是很難，但是以后隨著他們的水平逐漸上升肯定還能用得上。

秦文海敲了兩下門，楊翊在里面頭也不抬地喊道，“進來。”

說完“進來”，楊翊也沒有抬頭朝門口看，而是繼續給陳琪講題，他以為是哪個學生這會兒來了。

秦文海見楊翊給陳琪講題，便沒有出聲，他一直聽說楊翊給學生上課，還不知道楊翊課上得怎么樣。

“你的這篇作文，要說作為中學生的考試作文，能得個不錯的分數。但你自己也知道，這篇作文完全是在套模板。我也不是說模板不好，語言的學習，本來就是從模仿開始，但是你現在已經可以跳過這個階段了，對英語進行更深層次地理解。”

“可是上次楊老師你不是說我的基礎還不夠牢固么？”陳琪不解道。

“但是你的詞匯量很不錯，如果因為基礎不夠牢固，就在寫作的時候生搬硬套，那你的進步會非常慢。說白了，語言文字就是符號的排列組合。試想一下，在你完全沒有學習過英語的時候，我扔給你一堆英文書，也不給你詞典，你是不是可以通過看這些英文書弄懂這門文字？”

“這也行么？”陳琪有些懷疑。

“當然可以，不然的話，考古學家怎么研究甲骨文？而我們之所以能夠通過一堆英文書弄懂英文，是因為語言文字存在規律，沒有規律的語言文字是流傳不下來的。”

說到這里，楊翊有些渴了，伸手去拿茶杯，這一轉身，便看到了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秦文海。

看到秦文海，楊翊嚇了一跳，“秦老師，你什么時候來的？”

秦文海笑了笑，“我剛才不是敲門了么？”

陳琪也才看到秦文海，站起身打了個招呼，“秦老師好。”

“你好。”學校的學生，大部分他都面熟，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叫出名字來。

回了陳琪一句，秦文海又看向楊翊，問，“現在走得開么？”

因為袁田已經跟楊翊說過讓他去資料室的事情，所以楊翊知道秦文海找他應該是為了這事。

他也是沒想到，袁田的效率這么高，這才多久，事情就有眉目了。

秦文海作為學校資料室的負責人，他既然親自來了一趟，至少說明這事很有希望。

楊翊看了看陳琪，后者立馬領會意思，笑道，“沒事，楊老師，你跟秦老師去吧，我在這里看著。”

傳達室的事情安排給陳琪之后，楊翊就跟秦文海走了。

兩人到了資料室，秦文海給楊翊安排了一個位置，“你坐著，等我一會兒。”

說完，秦文海就去了旁邊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