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踩著干裂的黃土蹲下身時，指尖剛觸到那株枯死的九葉蓍草，整片大地突然發出類似骨骼斷裂的脆響。

他條件反射般后撤半步，腰間青銅短刃已經出鞘三寸——這是他流浪三百年來養成的本能。

地面裂縫里噴出的不是巖漿，而是某種泛著青光的霧氣。

他看見自己投在巖壁上的影子突然長出六條手臂，緊接著不遠處傳來山體坍塌的轟鳴，整片天空開始下墜。

“跑！

往西邊斷崖跑！“沙啞的嘶吼聲撞碎在風里。

兩個披著破麻布的身影從煙塵里滾出來，年長些的男人左腳已經變成半透明晶體，每跑一步都簌簌掉落碎渣。

在他們身后，三團扭曲的光影正在吞噬沿途草木，所過之處連石頭都長出獠牙。

孤峰拽住即將被光團追上的少年衣領，反手將短刃插進巖縫。

刀刃與巖石摩擦迸發的火星在半空凝結成金色符文，暫時阻隔了那些怪物。“進山洞。“他聲音像淬過冰，目光掃過流民甲潰爛的右臂，“你被法則碎片污染了。“

洞窟深處漂浮著暗紫色光斑，玄鐵墻壁上嵌滿人面浮雕。

少年流民乙癱坐在墻角發抖：“那些光團吃掉了整個村子，王寡婦家的石磨突然長出舌頭，把...“

“安靜。“孤峰突然按住他肩膀，耳廓微微顫動。

巖層深處傳來指甲刮擦琉璃的聲響，越來越近。

他扯下腰間獸皮袋抖落出幾顆暗紅色晶石，指尖在虛空中快速勾畫，那些晶石突然燃燒起來，在洞口織成血色的網。

年長的流民甲突然抽搐著跪倒，晶體化的左臂開始蔓延詭異紋路。

孤峰瞳孔驟縮，短刃寒光閃過，整條變異手臂應聲而落。

斷口處沒有流血，只有細小的符文在皮下蠕動。

“你知道這是什么。“他盯著疼得打滾的男人，劍尖挑起掉落的斷臂。

那些蠕動的符文正在重組某種古老文字，正是他十年來在各地遺跡見過的相同紋樣。

“是混沌獸！“少年突然尖叫。

洞口的光網劇烈震顫，三只半液態的怪物正試圖鉆進來。

它們沒有固定形態，時而像巨蟒盤踞，時而化作萬千飛蟲，每次撞擊都讓洞壁上的浮雕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

孤峰突然扯斷頸間骨鏈，十二枚獸牙懸浮成環。

當第一只混沌獸突破光網的剎那，他咬破舌尖將血霧噴在獸牙上。

幽藍火焰轟然炸開，將怪物燒成滿地跳動的銀砂。

但另外兩只已經幻化成他的模樣，連腰間短刃的缺口都分毫不差。

流民乙突然抓起地上一塊碎石砸向洞壁浮雕，人面雕塑張開嘴發出刺耳尖嘯。

兩只混沌獸動作同時停滯半息，孤峰的短刃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帶著殘影貫穿它們的核心。

當啷兩聲，兩片青銅殘片落地，邊緣蝕刻著與斷臂相同的符文。

“你怎么知道要攻擊人面雕？“孤峰轉身時，少年正用碎石在墻角扒拉著什么。

潮濕的巖縫里滲出暗金色液體，滴在碎石上立刻浮現出細密的紋路。

少年臟兮兮的臉上浮起迷茫：“我...我就是覺得它們該叫出聲。“他扒開更多碎石，露出半截嵌在墻里的青銅匣，匣蓋縫隙里滲出某種令人心悸的波動。

洞外傳來更密集的破碎聲，仿佛整片天空都在開裂。

孤峰盯著匣子表面游動的光紋，突然想起七歲那年，師父臨終前瞳孔里倒映的相同光芒。

那時老人枯槁的手指抓著他的手腕，嘶聲說著“法則本源“，鮮血從嘴角淌成某個殘缺的卦象。

（本章完）

青銅匣表面的光紋突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孤峰后頸寒毛炸起的瞬間，流民甲突然發出瀕死野獸般的嗬嗬聲——那人斷臂處的符文正順著脖頸爬上臉頰。

“按住他！“孤峰甩出獸皮袋里殘余的暗紅晶石。

流民乙撲上去時，晶石在虛空中燃起的血網剛好裹住流民甲抽搐的身體。

那些躁動的符文撞在血網上，發出鐵鍋炒沙粒的聲響。

洞壁滲出的暗金液體在孤峰掌心凝成膠狀物。

他扯下半幅衣襟蘸著液體，快速涂抹在流民甲暴起的經脈上。

當液體觸及皮膚時，那些符文突然像被燙到的蜈蚣般蜷縮后退。

“這東西能暫時壓制污染。“孤峰說話時耳廓始終貼著巖壁。

先前指甲刮擦琉璃的聲響變成了鈍器鑿擊的震動，每隔五息就靠近三尺。

他抓起少年沾滿暗金液體的碎石，在洞口地面劃出深淺不一的溝壑。

流民乙突然指著洞頂：“那些浮雕的眼睛在轉！“原本呆滯的人面浮雕此刻正用瞳孔追著他們移動，石質眼皮開合時簌簌掉落青灰色粉末。

孤峰反手將短刃插進最近的眼眶，刀刃與石眼摩擦迸發的火星竟然在空中凝成“囚“字古篆。

地面溝壑里的暗金液體突然沸騰。

孤峰拽著兩人退到洞窟深處，看著那些古篆火星墜入溝壑。

液體燃燒產生的青煙在半空交織成羅網，恰好兜住從巖頂墜落的石蝎群——每只蝎尾都閃爍著與混沌獸相同的銀光。

“拿這個涂在武器上。“孤峰拋給流民乙半塊滲著液體的巖片，自己用牙齒撕開裹著青銅匣的苔蘚。

匣蓋縫隙溢出的波動讓他右手小指突然骨節錯位，但也在石壁上投出類似星圖的淡金色紋路。

洞外傳來熟悉的破碎聲。

孤峰瞳孔驟縮，這聲響與三個時辰前天空下墜時的頻率完全相同。

他轉身要喊什么，整面洞壁突然像浸水的草紙般皺縮起來，某只混沌獸的觸須直接穿透巖層卷向流民乙。

血網與青煙羅網同時炸開。

混沌獸被灼傷的觸須縮回瞬間，洞頂某塊人面浮雕突然爆出刺目紫光。

孤峰看見光中浮現出師父臨終前比劃的那個殘缺卦象，本能地抓起青銅匣擋在身前。

法則碎片的暴走比混沌獸更致命。

紫光掃過的巖壁瞬間生長出無數血肉藤蔓，將混沌獸絞成漫天銀沙。

但那些藤蔓同時開始啃食洞窟結構，整座遺跡發出老邁巨人關節摩擦的呻吟。

流民乙手中的巖片突然燙得握不住，暗金液體滴落處，地面正在裂開蛛網狀的藍光縫隙。

“帶上他！“孤峰扯斷腰間十二枚獸牙鏈甩向空中。

獸牙燃燒產生的幽藍火焰暫時壓制住瘋狂增殖的藤蔓，卻在青銅匣表面灼出焦黑的雷紋。

當最粗壯的藤蔓撲向他們時，少年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正被某種力量拽向裂縫里的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