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懨覺得今天這事很有趣。
師父在山里給人做法事。
山里有惡鬼,惡鬼會騙人。
做完法事,山中人家又給師父介紹了個活。
守靈,送葬。
師父說這活輕,事少。
活確實輕,在王家待到晚上,然后入完土就成了。
累是絕繼累不到的。
事少不少目前不知道。
挺怪的倒是。
叮叮叮……
將棺材釘死以后。
白懨敲了敲大紅棺材的蓋子:“王老爺子,您還活著嗎?”
“別敲了,都涼透了。”
說話的不是王青山,而是陰九。
陰九叫道:“阿懨,我總覺得這事有點邪性,實在不行咱們跑路吧,反正人都死了,不會知道咱們拿了錢不干活的。”
“你說的好像錢在我手里似得。”
白懨很無語。
師父說了,陰間的錢他去賺。
陽間的錢,自己拿。
可實際上,錢根本就不經(jīng)白懨的手。
陰九怒道:“老東西不要臉,中間人兩頭吃,當真無恥至極!”
“我若是你,我現(xiàn)在就走。”
“走了不止沒錢拿,連活都沒得干了。”
白懨是不打算走的。
他只想安安心心的把活干了。
畢竟,這是師父交代的。
他怕回去不好交代。
而陰九聞言,只覺得著實駭人聽聞。
不要錢都要給人干活。
下一步是什么?
這是人嗎?拉磨的驢也不過如此吧。
不對,驢還要人養(yǎng)呢。
阿懨吃飯的錢都是花的自己的。
連驢都不如。
真就是自費干活。
“阿懨,你真是賤骨頭。”
陰九感慨道:“不過你說的也對,人不干活是不行的,活比命重要啊!”
白懨認同道:“是這個道理。”
別人不干活有情可原。
自己不干活,師父那一關真不好過。
而就在這時。
陰九忽然有所察覺:“阿懨,老東西說的人好像來了。”
“是嗎?”
白懨扭頭一看。
幾個呼吸后,便看到王家門口出現(xiàn)了幾個身影。
三男一女。
三個男的年紀相仿,三十出頭的樣子。
其中年紀最長的那個穿著身官服,胸前紋有飛禽走獸。
至于女的就磕磣了。
穿著打了補丁的粗布麻衣,全身上下唯一一塊像樣的布料,便是頭上系著的白綢緞子。
幾人邁步走向靈堂。
眼觀鼻,鼻觀心。
看著不像是哭喪祭拜的。
不過,白懨卻看到,這幾人路過那處水井的時候步伐加快,好似忌憚什么一樣。
白懨道:“幾位如何稱呼?”
領頭的那人道:“王成化,棺材里的是家父。”
白懨拱手:“原來是王大人。”
王成化說完,便介紹道:“這是我二弟,王乾坤。”
白懨:“久仰久仰。”
不愧是二弟,瞧瞧這名字,當真有氣勢。
“在下王萬里。”
最后那男的笑道:“家父先前都交代過,這次有勞道兄了,一點辛苦錢,不成敬意。”
說著,就拿著塊金豆子要往白懨手里塞。
說是金豆子,可實際上比大拇指只小一圈。
白懨道:“哎,萬里兄,你太客氣了,這叫我怎么好意思收……”
“嗯,好。”
王萬里點點頭,將金豆子又收了回去。
白懨愣住了。
腦海中有一剎那的迷茫。
“傻逼,你窮成這吊樣了還跟人客氣什么。”
陰九在白懨心里罵罵咧咧道:“還有這王萬里,也忒不是東西了,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嗎?”
“便是惡鬼,都講究長幼尊卑。”
“人不如鬼了都。”
白懨沒出聲。
因為這次陰九沒有在人前開口。
幾人就在面前,他也不好私下交流,怕被看出點什么。
不過,惡鬼也講究長幼尊卑嗎?
白懨看向剩下的那女子。
女子微微搖頭,似乎不愿多說。
“這是小妹。”
王萬里熱情的介紹:“方前待字閨中,未曾出嫁,若道兄有意,明天就把聘書給下了,正好老頭子頭七過完就是黃道吉日,妹夫,你意下如何?”
白懨欲言又止:“不如何,但很意外。”
確實意外。
不過更意外的是。
這家人竟然都是活人。
為什么是活人?
白懨總結了一下,昨日陳刀頭等人出現(xiàn),以及這次來到王家初見王青山,陰九當面只敢裝死,不曾大喊大叫。
眼下這幾人也是如此。
應當都是活人。
不過也不好說,萬一里面混了了鬼呢。
“三弟……”
王成化,王大人皺眉道:“這位道長只是來給父親守靈送葬的,你若是再這般作態(tài),難道就不怕父親從棺材里出來嗎?”
“大哥說的是。”
王萬里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然后便對著靈堂正中間的靈位拜了拜。
至于白懨,好似被他完全忽略了。
王成化微微搖頭,對白懨道:“家父臨終前,可有交代過葬在何處?”
白懨道:“交代了,出了城北以后抬著棺材一直往前走,遇水過水,遇山翻山,繩子斷在什么地方,就葬在什么地方。”
按理說,白懨是干這活的。
葬在什么地方,得他來做主。
就跟民間的風水先生一樣。
不過王青山老爺子卻都安排的好好的。
連抬棺材的八大金剛都找好了。
下葬的時候,也就是子時,八大金剛就會準時過來抬棺出行。
“嗯,這樣也好。”
王成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的二弟,也就是王乾坤則多問了一句:“除此之外,沒有交代再交代別的了?”
“沒了。”
白懨有些不解。
自己又不是王家的什么人。
王青山交代那么多作甚?
不過,王乾坤也只問了這一句,就再也沒有開口。
白懨雖覺奇怪,可到底和自己無關。
因此也不好多問。
王家兄弟三人和王老爺子的關系好像不太和睦。
老大坐在主位,老二坐在棺材右邊,老三則在靈堂里進進出出,好似在尋找什么。
唯一看著像是那么回事的。
就是他們的妹妹。
那個始終不曾開口,穿著也格格不入的女子。
女子進了靈堂,就跪在棺材前低著頭燒紙祭拜,整個過程一聲不吭。
白懨和這些人待的很不自在。
便趁著天還沒黑,抽空出了趟門,尋了幾根竹子回來
竹子是用來做招魂幡的。
送葬的時候,白懨要在隊伍最前面引路,王家的長子則扛著招魂幡跟在他后面。
按照長幼尊卑,依次靠后。
不過女人不能跟著。
因為陰氣太重。
“各位,家中可有剪刀?”
白懨問了一句:“我需裁些黃紙作幡。”
“都看我作甚。”
老三王萬里冷著臉道:“我雖進進出出,但平日里可不敢來這里,小妹,老頭子最疼你,你去給道長打打雜。”
女子興許是被使喚管了。
起來以后二話沒說,就去了里屋里翻找。
再出來時,便將剪刀和黃紙都遞給了白懨。
做完這些,女子繼續(xù)跪在棺材錢低頭燒紙。
看著著實讓人有些吃味。
白懨搞不懂這家人的情況,便自顧自的做起招魂幡。
可裁剪了幾張黃紙以后。
白懨在其中一張紙上看到了一行小字:道長,我三個哥哥十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