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內。
白懨默默做著招魂幡。
他面色沉穩(wěn),手更穩(wěn)。
只是心有點不穩(wěn)。
黃紙上的那行小字寫的很潦草。
看的白懨心亂如麻。
王家子女共四,也可能不止四個。
三個男的疑似關系和王青山老爺子不太和睦,彼此之間貌似也不和睦。
進來交代完話以后,就各自安坐。
全都心事重重的模樣。
唯一的小妹始終不說話,低著頭就知道燒紙。
現在好了,不止燒紙。
還偷摸給自己穿了個小紙條。
三個哥哥十年前就死了。
白懨心中腹誹道:“師父騙我,這活兒太陰間了。”
不過,有王青山老爺子珠玉在前。
白懨不像之前,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懷疑人是鬼。
何況他沒有上陰真人那種分辨惡鬼的本事。
小妹的條子,純當做沒看見。
“要是十年前都死了,那倒是年紀對得上。”
白懨早就覺得有點不太對,王老爺子都七十出頭了。
三個兒子怎么可能那么年輕。
都四五十歲還差不多。
而且,老大穿著官袍,身邊卻連個跑腿的都沒有。
老二話少,還不好說。
至于老三……
老三不懂人情世故。
很可能是惡鬼。
想到這,白懨偷摸的瞥了一眼老三王萬里。
這一瞥,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王萬里目光幽幽。
“道長,你為何撓胸?”
“不是撓,是在扣。”
白懨解釋道:“我對黃紙過敏,一碰胸口就癢的厲害。”
“真巧,我也一樣。”
王萬里的語氣很古怪。
有些錯愕,又有些荒謬的調調。
“不是阿懨。”
陰九的聲音適時在白懨心底響起:“你還真扣啊?”
先前,它跟白懨說,有事就扣鏡子。
它會出手的。
但只是說說而已。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更何況是兄弟了。
白懨道:“為何不扣,莫非你先前是騙我的?”
惡鬼最會騙人。
他和陰九都很清楚。
陰九訕笑道:“我怎會騙你,只是你扣的力度太大,一時有些難以忍受罷了。”
“不過阿懨,王家小妹的話是真是假可不好說。”
這都不用陰九說,白懨自個都清楚。
王家兄弟的年齡對不上。
王家小妹的年齡就對得上了?
要是他們死了十年。
那王家小妹起碼死了二十年,三十年了。
白懨道:“鏡兄,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你跟我透個底,讓我心里有數。”
“怎么個透底法……”
陰九含糊的道:“昨日老道士給你治病,要害你的命,我替你擋了致死的一下,這是傷上加傷,我也照不出誰是惡鬼。”
白懨道:“那你這次為何會忌憚裝死?”
陰九道:“因為有惡鬼。”
白懨道:“都是惡鬼?”
“嗯……”
陰九猶猶豫豫:“應該不全是,主要我不敢暴露去探尋個大概,否則他們見了我,定會將我?guī)ё摺!?
白懨眼前一亮,便要將充當護心鏡的陰九拱出去。
“阿懨別這樣,都是兄弟。”
陰九大叫道:“而我在你身邊還能護著你,關鍵時候也能施展一些法術,你真要把我交出去,那手里除了一把法劍,還有那塊令牌,你就真的一點底牌都沒了。”
白懨不語,只是一味掀開衣服。
陰九無奈,叫苦不迭的道:“阿懨,我在你身邊百利無一害。”
“懨哥,你信我啊!”
“爹,爹!”
“好好好,姓白的,這是你逼我的。”
陰九怒吼道:“今天晚上就是來再多惡鬼也弄不死你,你的命我陰九保定了!”
白懨感動道:“鏡兄,我信你。”
同時,他心里卻冷然一片。
陰九害怕被人發(fā)現。
或許真的受了重傷,所以才不得已為之。
“道長為何敞衣?”
“無他,胸悶透氣。”
白懨道:“我生了一場病,體虛氣弱,因此多有怪狀,還請勿怪。”
老大王成化不置可否:“天黑了,我有事出去一趟,子時之前定會回來。”
王成化說走就走。
老二和老三則松了口氣,好似早就知道會這樣。
白懨看著外面,此時已經天黑了。
院子里幽靜非常。
只有靈堂里有著光亮。
但靈堂滲人,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白懨也想走,可王青山老爺子臨死前說了。
天黑后,送葬前。
白懨都不能離開靈堂。
離開以后會不會發(fā)生不好的事,問王老爺子也不告訴自己。
總之,師父上陰真人,還有王青山老爺子都囑咐過。
做好該做的事,其他的都別管。
又過了一會兒。
王家老二,王乾坤冷不丁的道:“中元節(jié)臨近,入夜后惡鬼會活動的更頻繁,大哥一個人走夜路我不放心。”
“大哥和咱們不一樣。”
老三王萬里嗤笑道:“老頭子最看重他,把他送到了京城做官,偏偏又不許你我進陰冥司,就連一身本事,都是學自他人,現在老大回來搶……”
說到這的時候,王萬里看了一眼白懨,話鋒一轉道:“嗯……分家產,他什么都想要,老二你就甘心拱手相送?”
王乾坤道:“你在家里進進出出,可有什么發(fā)現?”
王萬里搖頭:“沒有,老頭子藏的太深了,肯定是想留給老大,怎會輕易找到。”
王乾坤沒有接話,只是看向跪在棺材前的女子。
“小妹,這里沒別人。”
王乾坤走到女子面前,懇切的道:“平日里你來這里最多,告訴二哥,那東西在哪?”
女子抬起頭,張開嘴阿巴了幾聲,又用手比劃。
白懨這才發(fā)現。
這女子竟然是個啞巴。
而且口中舌頭只有一半都不到,斷口整齊,像是被人硬生生切下來似得。
不過,王乾坤和王萬里兄弟倆卻好似都聽得懂,看的明白女子的意思。
唯獨白懨不行。
他沒學過啞語。
“小娘皮說根本就沒有那個東西。”
陰九疑惑道:“等等,小娘皮說老東西是在騙他們,為的就是讓他們過來給奔喪,不然頭七一過,心里生怨,定會變成惡鬼。”
“但是老東西不是剛咽氣嗎?”
“哪來的頭七?”
白懨臉色微變,忍不住道:“三位,令尊是何時仙去的?”
“七,不……六天……”
“唔,也可能是五天。”
“小妹,你來說,老頭子死了幾天?”
王家小妹伸出手,五指分開。
王萬里恍然:“原來是五天,道長,你突然發(fā)問,可是有什么發(fā)現?”
白懨心煩意亂,敷衍的道:“沒什么,只是好奇為何沒有臭味。”
此話一出,兄弟二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靈堂里的那口大紅棺材。
棺材里,躺著王青山。
白懨親手釘上的棺材釘,就在白天。
當然,也可能沒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