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姜欣的解釋,張延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竇維其實是黑豹的第二任主唱,而第一任主唱正是丁五。
當(dāng)初丁五在黑豹樂隊的時候,就曾想過把唐詩和搖滾結(jié)合在一起,所以后來他自己組建樂隊時,才會起名叫唐朝樂隊。
今天上午丁五偶然聽說,竇維搞了首新歌叫《夢回唐朝》,就認定是黑豹的老隊員們,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給了竇維,于是便氣沖沖找上門質(zhì)問。
其實黑豹很少討論丁五,竇維壓根也沒聽說過有這么個事兒,自然不可能承認抄襲了對方的創(chuàng)意。
兩人都不是好脾氣的,一來二去就動起手來,然后竇維就被丁五打斷了腿,雖然傷的不是很嚴(yán)重,但也要兩三個月才能好。
竇維這都已經(jīng)傷筋動骨了,張延自然不好意思再找他幫忙,于是托姜欣幫著帶了句問候,就主動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后,張延看著手里的書商聯(lián)系方式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沒忍住誘惑撥了過去。
雖然雜志社主動把稿酬提高到了30元的頂格,可凡事要看對比,張延的小說至少給《通俗小說報》增加了15萬冊的銷量,更不用說接下來還要出特刊。
相較之下,提升后的總稿酬也才一萬五。
要擱在年初,這已經(jīng)是張延不敢想的數(shù)了,但架不住人心不足蛇吞象。
反正又不是要直接簽合同,先打聽一下看對方能開出什么條件,如果和雜志社的開價差不多,那張延肯定會選擇雜志社,但要是差的太多……
總之先打個電話問問吧。
電話接通后,張延先自我介紹了一下:“您好,是胡先生嗎?我是《紅樓名偵探》的作者張延,聽說您要找我談?wù)勑≌f單獨出版的事兒?”
聽筒對面?zhèn)鱽硪粋€男人低沉的聲音:“你這個電話挽救了我的良心,也給自己避免了一大筆損失。”
什么玩意兒?!
張延愣了一下,下意識問:“你也玩搖滾?”
“什么要滾?”
這回輪到對方犯糊涂了。
一通驢唇不對馬嘴之后,兩人終于進入了正常交流。
胡書商熱情的自我介紹道:“張老師,我以前是《長城文藝》的責(zé)任編輯,在雜志社足足干了七年,我有人脈能拿到版號,手里還有幾百家大小書店組成的銷售網(wǎng)絡(luò),印刷廠更是現(xiàn)成的,只要您愿意把版權(quán)賣給我,咱這事兒立馬就能齊活兒!”
《長城文藝》是80年代河北最大的通俗小說雜志,巔峰時也有四十萬冊的月均銷量,不過去年被反三俗搞停刊了。
如果對方真是《長城文藝》的資深編輯,能掌握這些人脈資源倒也不奇怪,可加上前面那句莫名其妙的話,總讓張延有種不好的猜想。
略微猶豫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問:“冒昧的問一句,如果我沒打這個電話,您這些關(guān)系人脈準(zhǔn)備用在哪方面?”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坦然道:“我會先去盜版王朔的小說,等你的小說寫完,再去盜版《紅樓名偵探》。”
還真讓張延猜中了!
胡書商緊接著又道:“就算沒有我,往后盜版書一樣會泛濫成災(zāi),畢竟去年的大整頓砸了不少人的飯碗,像我們這樣的人總得想法養(yǎng)活老婆孩子。”
說著,他又開始自嘲起來:“我算是這些人里比較矯情的,一時間還有點放不下身段,想在正道上再掙扎掙扎。”
聽說盜版界迎來了大批正規(guī)軍,張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以后出書還能賺到錢嗎?
可能雜志受到的影響小一些,但問題是雜志社的稿酬被限定死了,混個溫飽不難,但想要發(fā)財致富可就難了。
不得不說,胡書商是個會聊天的,雖然有點劍走偏鋒,但聽完之后,張延確實對這位良心尚存的準(zhǔn)盜版書商起了興趣。
當(dāng)然現(xiàn)在要談合作還早的很,總得去看看他說的那些東西是真是假。
于是在溝通之后,張延就決定去京城跟這位胡老板見上一面——反正他已經(jīng)交了三十多萬字的存稿,應(yīng)付半個多月后的特刊綽綽有余。
這時王忠旗正好申請完補助回來,看到張延正在旅館前臺打電話,便上來笑道:“張老師,財務(wù)上聽說你和社長是老鄉(xiāng),這補助是一路綠燈就批下來了。”
“麻煩你了。”
張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不過這補助我暫時怕是用不上了,因為我明天得去京城一趟,說不準(zhǔn)還要在京城待上幾天。”
“啊?!”
王忠旗有些傻眼:“怎么突然要去京城?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嗎?”
張延當(dāng)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是要去見個體書商,而是祭出了另外一個理由:“黑豹樂隊的那個主唱竇維,你還記得嗎?我后來一直跟他有聯(lián)系,還合作寫了一首歌,結(jié)果他因為這首歌被人打斷了腿,我肯定得過去瞧瞧。”
合作寫歌這話不是張延說的,是竇維自己說的,這大概也算是文藝青年對文藝青年的一種認可吧。
聽說是這么一回事,王忠旗也不好勸說,便道:“那沒事兒,等你回來早晚能用上——對了,托《紅樓名偵探》的福,咱們《通俗小說報》在京城總算是打開了局面,我聽說9月份的訂單足足翻了好幾倍,明天發(fā)售的時候一定盛況空前!”
京城算是華北最難啃的一根骨頭,能在京城打開局面,看來9月份的銷量還能漲一截。
而越是這樣,張延就越是覺得有必要和胡老板見一面。
當(dāng)然,前提是胡老板沒有撒謊。
于是他托王忠旗訂了第二天早上的火車票,又去附近買了些探望病人的滋補品——既然都已經(jīng)決定進京了,肯定是要順道去探望一下竇維的。
晚上。
張延整理好行李,靠在床頭看著窗外不自覺發(fā)起呆來。
也不知周楠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其實前陣子和竇維聊天時,他也打聽過京城影視圈的情況,怎么說呢,雖然沒有到搖滾圈這么亂,但也……
那時候張延就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如果周楠真的墮落了,那他會毫不猶豫的把周楠埋葬在記憶里,全當(dāng)周楠已經(jīng)死在了進京的路上。
不過是好是歹,總要先把人找到才能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