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的不錯，千面鬼手就是狐王涂九。”葉聽風(fēng)說道，“他并沒有鼻子失靈，也并非要那入夢蘭。他真正的目的是讓我?guī)退幚硗咳氖隆！?

“也就是說，你并沒有中毒咯？”陸寧問道。

葉聽風(fēng)道：“沒有。涂九知道我是掘金人后就改變了想法，雇我來處理此事。”頓了頓，他聲音放小了些：“抱歉，騙了你……”

陸寧搖搖頭：“你沒事就好。”

葉聽風(fēng)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柔軟。

“可是狐族內(nèi)部的事情，涂九為什么讓你來處理？”陸寧問葉聽風(fēng)。

葉聽風(fēng)道：“一來，狐王生性懶散，能不自己動手的事就盡量不自己動手。二來，涂三十二雖然動用私刑報仇，不容于法度，但也全了對王素秋的恩義，若涂九親自動手處置他，恐會寒了狐族的心。”

“族長也覺得我報仇是對的是嗎？那他為何又讓你阻止我！”涂三十二顯得有些激動。

“你理解錯了。”葉聽風(fēng)道，“對于涂九個人而言，你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有情有義之人。但對于狐族族長而言，你的所作所為引起了人狐兩族的矛盾，是不顧大義的自私之舉。”

涂三十二愣住：“族長他……真的是這么認(rèn)為的嗎？”他的神情變得沮喪，“我并不想拖累狐族，此事我一人承擔(dān)，與狐族無關(guān)！可我還是要為素秋報仇，那些罪有應(yīng)得的人難道不該遭到報應(yīng)嗎？！”

“殺死一個并不見得就是對他來說最好的報復(fù)。”

陸寧忽然開了口，涂三十二和葉聽風(fēng)都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你為何要那樣勸他？”溪澗月問陸寧。

“其實……我想幫他。”陸寧說道，“如果有人害死了我在意的人，我可能會和他一樣瘋狂。”

說到這里時，陸寧心上好像有某根弦被觸動了。自從知道涂三十二和王素秋的故事后，她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曾親身經(jīng)歷過一樣。

見溪澗月流露出擔(dān)憂的神色，陸寧忙道：“你別擔(dān)心，我不會的。世上有那么多復(fù)仇的法子，搭上自己是最不值得的一種。為了復(fù)仇，把自己變得和仇人一樣可憎，更是得不償失。涂三十二已經(jīng)破壞了人妖兩族之間的協(xié)議，動用私刑弄死了四個人，紫微署一定不會放過他。他已經(jīng)害死了四個人，今晚若再親手殺死了蔣碧波，定會罪上加罪。此外，我亦覺得做錯了事的人都該付出代價，不管是涂三十二也好，還是那幾名女子也好。”

陸寧知道那幾名女子之中有溪澗月的表妹昭德公主，因此并未點明。

溪澗月卻主動提起了昭德，他嘆道：“因陛下與皇后娘娘寵愛，昭德自幼驕縱，只是不想她竟如此視人命如草芥。此番無忌會向帝后稟報案件始末，相信陛下會給王家一個交待的。”

雖然溪澗月沒有包庇他的表妹，但陸寧知道，帝后未必會舍得懲處這個寶貝女兒，何況昭德只是授意蔣碧波教訓(xùn)王素秋，無憑無據(jù)，又沒有親自動手，她完全可以把此事都推到蔣碧波身上，最后怕是只會討得幾句訓(xùn)斥罷了。不過這與她沒有干系，人間種種不過過眼云煙，她出來得太久，是時候回去了。

“澗月，我要走了，我出來得太久了。”

溪澗月聽得此言微微一怔，隨即說道：“你家住何處？我送你回去。”

陸寧搖搖頭：“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澗月，很高興認(rèn)識你，你待人很好，身為以除妖衛(wèi)道為己任的蒼云弟子，卻將我這個藤精視作常人看待，對待其它的妖也并非喊打喊殺。”

“阿寧，你誤會了，其實蒼云并非……”

陸寧打斷他：“蒼云是什么樣的，我并不關(guān)心，我只是有些擔(dān)心你。”

“擔(dān)心我？”溪澗月疑惑。

陸寧道：“你生性純良，這世間卻有太多污穢不堪入心之事，你要在這污濁的世上保持內(nèi)心的純凈，必會是一件艱難之事。杜雨柔，王素秋，她們都是心地純良的人，卻無一得到善終。你本領(lǐng)高強，又有蒼云門和公主府庇護(hù)，自然不會像她們那樣被人欺負(fù)。可你有沒有想過，杜雨柔和王素秋這樣的人，偏偏是導(dǎo)致彩幻和涂三十二這樣的‘果’的‘因’呢？”

溪澗月心頭一動，怔然望著陸寧。

“她們的隱忍不僅害了自己，也激起了愛她們的人心中的惡。她們寬恕或放任那些惡，便是將那些人惡人的刀對準(zhǔn)了其他人。”

溪澗月的胸膛微微起伏，他呢喃道：“阿寧，我現(xiàn)在能明白你為何那樣勸涂三十二了。”

陸寧輕輕嘆了口氣，說到：“澗月，我的做法不符合你以往的認(rèn)識，可你依然試著理解我。你有包容萬物的胸懷，這是我沒有的，可我也擔(dān)心你因此被人利用和欺騙，比如……我就可能騙了你……”

溪澗月坦然地?fù)u搖頭，“阿寧能與我說這些，就算騙了我什么，也一定無心傷害我。我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無法坦誠相告，阿寧也無需介懷。”

陸寧心中動容，半晌才點了點頭。

溪澗月微笑著解下別于腰間的玉佩遞給陸寧：“阿寧，涂三十二已在紫微署指揮使面前提到過你，萬一紫微署為難于你，你向他們出示這塊玉佩，他們或可賣我一個薄面。”

陸寧連連搖頭：“不用的，他們?yōu)殡y不了我的。”

除非他們能上天，陸寧心想。

溪澗月執(zhí)意將玉佩贈與她：“收下吧，就當(dāng)是在我們之間留下一絲聯(lián)系。”

“啊？”陸寧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溪澗月笑道：“你不是說，世間之大，我們也許再也遇不到了嗎？可我不想再也見不到阿寧呀。所以就當(dāng)是我的一點私心吧，將來阿寧若是想起我這個朋友了，拿著這塊玉佩來天都尋我即是。”

溪澗月走后，陸寧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里，身旁放著溪澗月送他的玉佩，右手抬至眼前，原本戴著鐵戒指的地方光禿禿的。陸寧盯著自己的手指，戒指慢慢浮現(xiàn)，又慢慢消失。

不久前，在空蕩的小巷中，涂三十二離開后，葉聽風(fēng)拉過陸寧的右手，將手伸向她手上的戒指。

陸寧連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右手，瞪著他道：“干嘛？你已經(jīng)送給我了！”

這戒指雖然丑，但陸寧已經(jīng)確認(rèn)過它確實好用了。

葉聽風(fēng)仿佛沒聽見一般，他的手在陸寧雙手上方虛撫過，陸寧察覺有異，移開蓋住右手的左手，發(fā)現(xiàn)右手上的戒指竟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