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問盯著茶幾上那杯已經涼透了的白開水以及它旁邊那瓶安眠藥出神。

毫無焦距的眼神里似有猶豫，似有掙扎。

要吃嗎？

只要吃了它再睡上一覺，就可以永遠獲得自由。

就可以擺脫這個充滿貪婪與欲望的世界。

就可以掙開這浮華世界束縛在自己身上的枷鎖。

可是，這就意味著一切都沒有了。

她的存在，她的價值都不復存在。

不甘心，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甘心。

這樣懦弱的離開這個世界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也許是吧，不離開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活著還有什么其他意義呢？

還是......

離開吧！

莫若問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緩緩向涼白開和安眠藥靠近。

每離瓶子近一分，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一倍，仿佛是有什么東西要沖破喉嚨直接跳出來一般。

活著太累，死了解脫！

擔心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消失殆盡，莫若問不再猶豫。

干脆利落的一把抓過茶幾上的瓶子，擰開瓶蓋，倒出一顆顆雪白剔透的藥粒，想也不想的一股腦往嘴里塞。

再要去拿茶幾上的水時，臥室里一直靜靜躺在床角的手機突然‘嗡~~嗡~~’作響，驚得莫若問一陣驚慌，快速將嘴里的安眠藥全部吐出來。

這個時辰會給她打微信視頻的，只有那么一個人。

莫若問莫名的心頭一松，跑回臥室拿過手機，深呼一口氣，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點擊接聽。

“喂，媽。”莫若問神態自若地向視頻另一邊的中年婦女揮了揮手，嘴角裂開一個憨厚老實的笑容。

“在干嘛？怎么這么久才接我電話？”肖嵐一開口就是查崗，沒辦法，往常只要她一打過來莫若問馬上就會接，今天有些過于反常。

“沒干嘛，剛才在客廳里整理東西，一聽到聲音我就進來了。”莫若問淡定的矢口否認，謊話張口就來，像是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在肖嵐心中，莫若問是個乖巧聽話，從不撒謊的乖孩子，也自覺的沒再追究這個話題。

開啟她每次打電話必問的連環三問：“最近工作還順利嗎？有沒有和同事好好相處？還有錢嗎？沒有我讓你爸給你打過來。”

同樣的問題莫若問總會給予同樣循規蹈矩的回答，點頭，微笑：“很順利，老板好，同事也很好，昨天還一起吃飯。”

“錢也還有，夠用，別讓爸給我打。”

“晚飯吃了嗎？”莫若問從小就這樣，就算自己再苦再累再不開心也不想去麻煩別人。

肖嵐不再多管，要是莫若問真遇到什么解決不了的難題，肯定會和自己說的，緩了緩又進入下一個話題。

“吃了，還是我自己做的紅燒肉呢，味道還不錯。”莫若問嘴角扯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仿佛自己真的吃過她描述的紅燒肉。

事實上，她從早上起來后除去喝了兩杯白開水之外，什么都沒吃過。

不是沒錢，而是不想吃，沒心情，沒胃口。

“那就好，這么大的人了也該自己學做飯，沒什么事我就掛了，工作累了早點休息，別整天盯著手機看。”說完，肖嵐也不給莫若問再多說一句話的空隙，果斷的掛斷視頻。

在手機視頻掛斷的那一瞬間，晶瑩滾燙的眼淚從莫若問眼角一串一串的往下掉，灼傷了臉上的皮膚。

肖嵐每次都是這樣，匆匆的打來又匆匆的掛掉，想看看她，想和她多聊上兩句，又怕打擾到她工作和休息。

她哪還有什么工作，不過是騙肖嵐的。

一個月前她就被老板解雇了，原因是因為她不合群，同事們也不太喜歡她。

老板說公司需要的是擅長交際，和同事之間團結友愛的員工，而不是像她這樣整天一個人悶著頭干事，干完后也悶不吭聲的員工。

是，她知道現在的社會需要的是能說會道，機智靈活的多方面優秀人才，不是她這種只會點頭，搖頭的悶葫蘆。

她又何嘗不想多和同事交流，可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乃至大學，除了肖嵐和老爸，她沒有一個朋友，也沒有人愿意和她這個沉默寡言的人玩耍。

大概是一個人孤單的太久，她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與人相處，不知道該怎么融入這個人人都能說回道的社會。

這也是她這一個月在應聘中連連受挫的主要原因。

從悲傷中緩過情緒來，莫若問抬手抹去眼角的眼淚。

回到客廳，再次望著桌上的安眠藥瓶子，以及被她吐了一地的安眠藥，默默的上前將安眠藥瓶子扔進垃圾箱，走到廚房拿著掃帚開始做清理。

不是她不想死，而是她不可以這么自私。

以這種懦弱的方式離開，老爸老媽會難過，還會被左鄰又舍的三姑六嬸借此亂嚼舌根。

剛才她看見了，老媽的臉上又多了幾條皺紋，頭上也多了幾根白發，她不想要他們再為自己難過傷心。

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再是年輕不懂事的小孩。

她得為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負責，得讓那些關心她，在乎她的人放心，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到的。

整理干凈客廳后，莫若問摸了摸餓到咕咕叫的干癟肚子。

抬眸掃了眼空空如也的廚房，苦笑一聲后邁著疲憊的步伐走向臥室，有氣無力的癱軟在床上。

明天繼續找工作，她可以再稍微降低一些要求，適當的加班可以接受，只要不是通宵達旦的加班；

工資也不需要太高，能養活自己就行。

如果他們不嫌棄自己的話，房屋銷售員她也可以嘗試嘗試。

也許，越怕什么就該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