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蒂爾達一愣，顯然沒有料到這個答案。

“歷史......？”

“對，歷史?！?

陳青陽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沉重的壓迫感。

“你恐怕忘記了，我是個華人。而我的敵人不是某個人，是......這個時代，對華人的壓迫的復仇?！?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

“而中間可能牽扯到的會比你的叔叔、比范德比爾特家族更危險，更龐大，甚至......”

他突然想到了在血蜜鎮(zhèn)遇到的斯拉夫人，那蒸汽的機械手臂。

“甚至...可能根本不屬于這個時代?！?

馬蒂爾達的呼吸微微凝滯，她隱約察覺到，陳青陽所說的‘復仇’，絕非普通人的恩怨。

“所以...”陳青陽微微一笑，繼續(xù)道：

“如果你真的想讓我當你的合伙人，那就意味著——你不僅要面對你家族的敵人，還可能被卷入我的戰(zhàn)爭。”

他頓了頓，語氣冰冷而現實：“那會死很多人，包括你自己?！?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向一個陌生人袒露自己的心聲，不知為何，他覺得眼前的女人是值得信賴的，或許真的可以成為他的合伙人。

夜風拂過，血腥氣仍未散盡。馬蒂爾達的指尖微微顫抖。

但很快，她攥緊了拳頭，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的傷口，疼痛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不怕死。”

她抬起頭，眼神堅定：“但我想知道，你的敵人到底是誰？”

陳青陽沉默片刻，終于開口：

“一個龐大的組織，已知的是太平洋鐵路公司，據我所知有至少十萬人死在了鐵軌上。而現在他們卻像過街老鼠一樣...”

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意：

“那些自以為是的上位者們奪走了本應屬于我們的一切，連最起碼生存的權力都要剝奪！而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排華法案......”

馬蒂爾達下意識地吐出這個在1882年出臺的法案。

她深吸一口氣，此時才意識到，陳青陽的復仇遠比她的更加瘋狂，也更加危險。但——

“即便如此，我依然需要你的幫助?！?

她緩緩伸出沾染血跡的手：

“而我，也可以成為你的助力?！?

陳青陽盯著她的手，眼神復雜：

“你確定？一旦踏上這條路，就沒有了回頭余地。”

“我早就沒有退路了?！?

馬蒂爾達的聲音很輕，卻無比堅決。

“我的家族，我的親人，現在甚至連從小陪我長大的漢克......也都死在了那群人的手里，如果不是我當時恰巧去了姨媽家，恐怕也和弟弟們一樣了?！?

“如果復仇的代價是死亡，那我寧愿死在戰(zhàn)場上，而不是在角落里茍且偷生。”

陳青陽看著她，忽然笑了，笑容里帶著幾分欣賞。

“好?！?

他終于伸出手，握住了她染血的卻稚嫩的手。

“既然你執(zhí)意找死，那我就陪你賭一把?！?

“合作愉快，合伙人?！彼吐暤?。

陳青陽勾了勾嘴角：“先說清楚條件——”

“第一，具體的黃金走私細節(jié)，我要知道全部，聽清楚，是我?！?

“第二，幫你復仇并奪回家族掌控權后，德雷克的情報網，必須對我開發(fā)?！?

“第三......”

他眼神忽然變得銳利：

“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站在我這邊，對抗我的敵人，你不能猶豫?！?

馬蒂爾達沒有絲毫遲疑：“成交。”

夜風掠過，兩人的身影在火光與陰影間交錯，仿佛命運在此刻正式糾纏。

這是一場危險的同盟。

但或許，也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雨后的山林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篝火漸弱，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在灰燼中掙扎。

陳青陽和瑪蒂爾達回到礦洞時，薩爾正倚靠在巖壁上，雙臂抱胸，目光銳利地掃過兩人。

他搞不清楚，這個華人為什么要到外面去談，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他愈發(fā)看不清陳青陽的底細了，這讓他有了一種不好掌控的感覺，這不是他需要的，哪怕陳青陽的能力再強。

他不希望自己身邊放著一顆隨時會炸的雷。

“談妥了？”

薩爾直起身，語氣里帶著試探。

瑪蒂爾達剛要開口，陳青陽卻搶先一步咧嘴一笑，語氣輕松：

“當然，大小姐給的報酬非常豐厚，我沒有理由拒絕。”

薩爾瞇起眼：“哦？她開了什么價？”

“1000美元給到我個人，干的好，翻倍，外加如果我想做生意的話，可以享受德雷克家族在遠東貿易的優(yōu)先權?！?

陳青陽聳了聳肩，仿佛這只是一場普通的交易。

“畢竟，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薩爾盯著他看了幾秒，又轉向瑪蒂爾達：

“是這樣嗎？”

瑪蒂爾達面色平靜，微微頷首：“陳先生是個務實的人?！?

薩爾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看來是我多心了?！?

他拍了拍陳青陽的肩膀：“看來你明白犧牲的意義了，這就對了，我們是一家人?！?

陳青陽也笑了，但笑意未達眼底。

——他當然不信。

——薩爾也不信。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又各自移開視線。

就在這時，角落里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

“水……”微弱的聲音傳來。

“這孩子終于醒了！”

瑪格麗特最先反應過來，來到安吉拉的身旁。

“感謝上帝，你終于醒了?！?

她的獨臂拂過安吉拉額前的發(fā)絲，透著一絲關愛。

“陳，取些水來?！?

陳青陽立刻起身，從馬車上取出一個水袋，快步來到安吉拉身旁。

瑪格麗特俯下身子，用獨臂輕輕托起她的后頸。

安吉拉虛弱的睜開眼睛，嘴唇有些干裂，微微顫動著，不過氣色已經好很多了。

陳青陽將水袋湊到她嘴邊，清水順著她的嘴角流下，打濕了衣襟。

“謝謝......”她的聲音細若蚊吶。

瑪格麗特用獨臂摟住少女的肩膀：“別說話，省點力氣?！?

薩爾快步走來，蹲在安吉拉的身邊：

“看起來還是有些虛弱?！?

他看向瑪格麗特，開口道：

“你繼續(xù)照看他吧，順便盯著點杰克，別也感染了，我們需要盡快趕路。”

此時外面的天邊已經微微泛白。霜露凝聚在林間透著一絲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