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琴島東岸的趙氏生物科技園在暴雨中如同浮出水面的鋼鐵巨獸。程小夏壓低頭上的棒球帽，雨水順著假發辮滴落在“方哲“的工牌上。三天前打印的證件照里，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面無表情，與她此刻的妝容完美吻合。

“方博士？“崗亭保安核查著名單，“您比預約時間早了兩小時。“

程小夏推了推眼鏡，刻意壓低嗓音：“趙總監說數據泄露緊急，讓我盡快來。“她亮出手機上的郵件——這是昨晚黑進趙明玥郵箱偽造的。

保安的瞳孔識別儀閃過綠光。欄桿升起時，程小夏的胃部繃緊成塊。藏在假發里的微型攝像頭將畫面實時傳輸到十公里外的安全屋，但她不確定寧凡是否還醒著——最后一次聯系時，他的聲音虛弱得像隨時會斷線的風箏。

主樓大廳的冷氣讓她打了個寒戰。前臺接待員核對著她的證件，而程小夏的注意力被墻上電子屏吸引：滾動播放著趙氏基因療法的宣傳片，某個鏡頭閃過實驗室畫面，操作臺上赫然放著裝有藍色液體的試管。

“趙總監在B棟等您。“接待員遞來門禁卡，“需要帶路嗎？“

“不必。“程小夏接過卡片，指腹擦過上面的凸起——微型信號發射器已附著在上面。

電梯需要虹膜驗證。當掃描儀的紅光籠罩雙眼時，程小夏屏住呼吸。隱形眼鏡上的特殊涂層應該能騙過系統，但萬一...

“驗證通過，B棟7層。“機械女聲響起。

電梯門無聲關閉。程小夏迅速檢查裝備：鋼筆式信號干擾器、口紅狀指紋采集器、還有藏在假牙里的數據儲存器。這些都是寧凡在香港搞到的間諜裝備，現在全壓在她這個計算機系大三學生身上。

B棟7層走廊像醫院一樣潔白無瑕。程小夏數著門牌，在707前停下。透過玻璃窗，她看到趙明玥背對門口站著，正往咖啡里加糖。圓臉女孩今天穿著粉色套裝，與澳門宴會時判若兩人。

敲門聲驚得趙明玥差點打翻杯子。“方...方哲？“她打開門，眼睛瞪得滾圓，“我沒約你今天...“

程小夏閃身進入，反鎖房門：“你哥在人體試驗NT-7。“她直接撕下變聲器，恢復女聲，“昨晚又有三個流浪漢被注射毒素，兩人死亡。“

趙明玥的咖啡杯掉在地毯上，褐漬在米色羊毛上蔓延。“你怎么知道...“

“這不重要。“程小夏調出手機里的照片——流浪漢尸體手腕上的編號，“重要的是，你給我的門禁權限根本進不去核心區。“

趙明玥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不明白！我哥已經懷疑我了！“她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淤青，“昨晚他掐著我脖子問誰是內鬼...“

安全屋的監控屏幕上，這個畫面讓寧凡猛地坐起。腿傷帶來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趙明玥鎖骨上的淤青形狀引起他的注意——那不是手指印，更像是某種儀器的壓痕。

“張醫生！“他喊道，“放大她傷口！“

畫面放大后，淤青中央隱約可見兩個小圓點。寧凡的血液瞬間變冷——這是基因采集器的標記，趙天宇在抽取親妹妹的骨髓樣本。

“程小夏，立刻離開！“寧凡對著麥克風喊，但信號突然中斷，屏幕變成雪花點。

橫琴島上的程小夏正看著趙明玥遞來的卡片：“這是...“

“我哥的備用權限卡。“趙明玥聲音發抖，“只有它能進樣本庫。但你必須現在就去，半小時后他要去澳門開會。“

卡片背面用熒光筆寫著一串數字：0517。程小夏皺眉：“密碼？“

“我生日。“趙明玥苦笑，“諷刺吧？他所有密碼都是我生日。“

程小夏剛要轉身，趙明玥又塞給她一個小瓶：“如果遇到LF-12，用這個噴她眼睛。“瓶內液體泛著詭異的藍光，“她們對辣椒素過敏。“

走廊空無一人。程小夏按照記憶中的平面圖向樣本庫移動，路過實驗室時瞥見幾個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操作臺前忙碌。臺面上排列著數十支NT-7試管，在無影燈下泛著妖異的光芒。

樣本庫的門禁比想象中更復雜。除了刷卡，還需要掌紋和聲紋驗證。程小夏咬牙掏出寧凡給她的“萬能鑰匙“——一枚改造過的U盤，插入讀卡器后開始暴力破解。

進度條緩慢爬升到87%時，遠處傳來腳步聲。程小夏閃身躲進消防柜陰影處，看著LF-12帶著兩個保安走過轉角。鏡像人今天穿著白大褂，長發一絲不茍地盤起，連走路的姿態都與林雨菲分毫不差。

“...樣本X的活性再次異常。“LF-12的聲音通過通風管道傳來，“趙總要求今晚必須...“

聲音漸遠。程小夏的U盤終于亮起綠燈。樣本庫的門無聲滑開，冷氣夾雜著某種化學藥劑的味道撲面而來。

數百個液氮罐排列在金屬架上，每個都標著復雜編號。程小夏直奔最里面的隔離區——趙明玥說這里存放著“最危險的樣本“。

隔離柜需要密碼。程小夏輸入0517，紅燈閃爍兩下后轉綠。柜門打開時，她倒吸一口冷氣——里面只有一支試管，標簽上寫著“X“，下方小字標注：“寧誠遠項目，1998年回收“。

試管里的物質不像其他樣本呈藍色，而是詭異的紫紅色，在燈光下微微發亮。程小夏剛拿起它，警報突然響徹整棟大樓。

“警告！7層樣本庫未授權進入！警告！“

程小夏將試管塞進特制口袋，沖向緊急出口。走廊紅光閃爍，遠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她拐進一條岔路，突然被一只手拽進儲物間。

“別出聲。“趙明玥捂住她的嘴，“他們封鎖了所有出口。“她塞給程小夏一張卡，“從垃圾通道走，直通地下車庫。“

“你呢？“

“我自有辦法。“趙明玥慘笑，“反正...我活不過下周了。“她扯開衣領，露出更多淤青，“我哥在拿我做新毒素試驗...“

安全屋的監控突然恢復。寧凡看到程小夏鉆入垃圾通道的畫面，也看到趙明玥整理好衣服，從容走向追兵。當LF-12帶著保安圍住她時，趙明玥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什么塞進嘴里。

“攔住她！“LF-12尖叫。

但為時已晚。趙明玥嘴角溢出鮮血，緩緩倒地。最后時刻，她對著攝像頭——或者說對著監控另一端的寧凡——做了個口型：“樣本...X...“

畫面再次中斷。寧凡的拳頭砸在輪椅上。張醫生沖進來：“程小夏發來信號！她安全了，正帶著東西回來！“

“準備基因測序儀。“寧凡轉動輪椅向實驗室移動，“我要知道那個'樣本X'到底是什么。“

三小時后，程小夏渾身濕透地沖進安全屋。她顫抖著掏出那支試管：“路上差點被巡警發現，我跳進了海里...“

試管在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芒。張醫生小心地將其放入測序儀，屏幕立刻開始滾動復雜的數據流。

“這不可能...“張醫生突然踉蹌后退，“這些基因序列...是人類與某種海洋生物的雜交！“

寧凡的血液瞬間結冰。系統在視野中投射出父親實驗室的記憶碎片——五歲的自己趴在顯微鏡前，看到某種會發光的細胞...父親說這是從深海魚類中提取的特殊基因...

“繼續分析。“他聲音嘶啞。

測序儀發出尖銳警報。屏幕上兩條基因鏈正在比對，一條來自樣本X，另一條來自寧凡今早的血樣。

“匹配度99.8%...“程小夏捂住嘴，“寧哥...這是...“

“我的基因樣本。“寧凡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我父親當年不是銷毀了它，而是藏了起來。“

張醫生突然放大某個基因片段：“這里有個標記...這段序列被人工編輯過，加入了林氏家族特有的穩定因子。“他轉向寧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寧凡閉上眼睛。所有線索突然串聯——趙家為什么追殺父親，為什么現在追殺???，為什么執著于林雨菲的基因...因為他們要完成三十年前中斷的實驗：創造完美融合林氏穩定因子與樣本X特性的“超級基因“。

“程小夏。“寧凡突然睜開眼，“查查趙家最近半年的海運記錄，特別是橫琴島到沖繩的航線。“

鍵盤敲擊聲如暴雨般響起。片刻后，程小夏調出海關記錄：“找到了！每月15號都有艘科研船前往沖繩以南...標注是'深海采樣'...“

“那不是采樣船。“寧凡調出太平洋海圖，指向某個坐標，“這里是世界上最深的海溝之一...也是唯一能找到那種發光魚類的地方。“

張醫生的眼鏡滑到鼻尖：“等等...你是說趙家一直在...“

“收集原始樣本。“寧凡轉動輪椅來到窗前。雨停了，香港的霓虹重新亮起，在玻璃上投下血色光影，“而我，是唯一存活的第一代雜交體。“

安全屋陷入死寂。程小夏的眼淚砸在鍵盤上，張醫生的鋼筆滾落在地。寧凡注視著玻璃中自己的倒影——這個看似普通的人類軀體里，流淌著深淵與陸地的雙重血脈。

手機突然震動。未知號碼發來信息：【林小姐情況惡化，NT-7變異體已侵入中樞神經】。隨信附帶的照片里，林雨菲躺在ICU病床上，身邊監護儀顯示著危險的心律。

寧凡的拳頭在輪椅扶手上收緊。系統在視野中投射出倒計時：【預計存活時間：36小時】。而同樣的倒計時，也正在他的生命上跳動。

“準備飛機。“他聲音低沉如雷，“我們去上海。“

“你瘋了？“張醫生驚呼，“趙家肯定監控著所有...“

“不，我們走海路。“寧凡調出導航圖，“去舟山群島，那里有林家的私人碼頭。“他看向樣本X，“帶上它，還有所有紫色血清。“

程小夏擦干眼淚：“寧哥...就算趕到上海，怎么救林姐？醫院肯定被趙家控制了...“

寧凡拿起試管。紫紅色物質在搖晃中發出微弱光芒，像深海中的魚群。“用這個。“他將試管舉到燈光下，“既然我的基因能穩定林氏因子，那么我的骨髓...可能就是解藥。“

窗外，一架直升機掠過維港上空。寧凡不知道這是否是趙家的巡邏，但他已經做出決定。三十年前父親用生命保護的秘密，如今將成為逆轉戰局的關鍵。

而當他再次見到林雨菲時，或許該告訴她另一個真相——他們的命運，早在出生前就被某種黑暗力量編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