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測風云,人旦有夕禍福,就在大家為大旱發愁的時候,一場雨應時而下。
關中眾人都在雨中歡呼,可是沒成想,大雨連續下了半月,反倒成了霖澇之災,一時間水路和陸路都不好運糧過來,饑民更甚之前。
這下子,糧道更是送不來糧食,之前李建成運糧的如意算盤也算是崩了。
滿朝的文武為了這災情,一時各種聲音低了不少。
武德八年的雨幕如鉛云般籠罩關中,渭水暴漲沖垮堤岸時,長安城朱雀大街已浮起半人深的濁浪。
李淵扶著太極殿的蟠龍柱,望著殿外翻涌的雨簾,眉頭近些時日就不曾舒展開。
案上堆積的急報全是災民流離、糧道斷絕的噩耗,而更令他心驚的是密報中提及的突厥鐵騎已陳兵河套。
“傳太子、秦王,還有……”李淵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李建成踏著積水匆匆趕來,玄色錦袍下擺沾滿泥漿。
他剛從渭水決堤處巡查歸來,手中攥著浸濕的輿圖:“父皇,駱谷道已疏通三成,巴蜀漕糧最快三日后可抵潼關。只是...”他頓了頓,“突厥狼子野心,恐趁我關中疲敝南下劫掠。”
李世民隨后而至,鎧甲未卸,劍穗還滴著水:“兒臣已命李靖在涇州布防,若突厥敢犯,定叫他們有來無回!但眼下災民缺糧,僅靠漕運杯水車薪,兒臣懇請下詔,免去受災州縣三年賦稅。”
李淵摩挲著腰間玉帶,目光在兩個兒子間游移。
可眼前的災情卻容不得他猶豫。“準奏。”他沉聲道,“太子負責押運糧草,秦王即刻整頓關中駐軍,以防突厥。武士彟...”
他轉向躬身而立的武士彟,“你速帶工部匠人搶修渭水堤壩,朕要親見漕船駛入永豐倉!”
武士彟領命退下時,余光瞥見李建成與李世民擦肩而過的瞬間,兩人目光相撞,迸出的火花幾乎要穿透雨幕。
他不禁嘆息,這朝堂上的暗涌,怕是比霖災更難平息。
武士彟原本只是一介木材商人,在隋朝末年亂世之際,他憑借敏銳的政治眼光,資助唐國公李淵晉陽起兵,后又追隨李世民軍平定長安,立下諸多功績。
武德元年,李淵稱帝不久便公布了“太原元謀功臣”榜,武士彟赫然在列,與李世民、劉文靜、裴寂等十七人一同上榜。
此后,他仕途順遂,官至工部尚書,還獲封應國公,深受李淵寵信。
在工部任職期間,武士彟兢兢業業,為唐朝初期的工程建設、水利設施修繕等諸多事務貢獻頗多,展現出了出色的管理與統籌能力。
此時,李淵的思緒不禁飄回到武德元年,那時他剛在長安稱帝,便公布了“太原元謀功臣”榜,意在嘉獎那些隨他從太原起兵、一路披荊斬棘的肱骨之臣。
李世民、裴寂、劉文靜等十七人榮耀登榜,其中李世民、裴寂和劉文靜更是獲恕二死的特權,其余十四人也有恕一死的優待。
這些功臣,在如今這場霖災中,同樣被委以重任。
裴寂雖未在朝堂上直接議論救災之事,但他作為李淵的老相識、老朋友,在背后為李淵出謀劃策,穩定朝堂人心;
而劉文靜,雖已在兩年前因與裴寂爭權,被李淵以謀反罪賜死,但他留下的一些治國理政思路,或許也能在此次救災中被參考一二。
此后半月,長安城日夜回蕩著運糧車的轔轔聲。
李建成坐鎮潼關,督催漕船逆水而上;李世民則在渭水沿岸筑起臨時糧倉,將糧食分發給流民。
工匠們在泥濘中搶修堤壩,衣甲上的泥漿混著血水,卻無人懈怠。
然而,盡管各方全力救災,仍有流民在寒雨中餓死,突厥的侵擾也時有發生。
李淵站在承天門樓上,看著城外綿延的流民帳篷,白發在風中凌亂。
這場霖災終究未能徹底消弭,但漕運的疏通、賦稅的減免、防御的加強,卻像埋下的種子,在這片飽經滄桑的土地上,悄然為未來的繁榮積蓄力量。
這是立唐以來最大的天災,半點不由人,勝在天隨人愿德感上天。
而在這些忙碌身影中,還有不少“太原元謀功臣”及其麾下勢力。
長孫順德作為長孫皇后的族叔,在協助李世民分發糧食時,展現出卓越的組織能力,有條不紊地安排著賑濟事務。
因著現下城中流民眾多,他巡視臨時搭建的賑濟棚,雨簾在他頭頂的油紙傘上砸出密集的鼓點。
他看著眼前蜿蜒如長龍的災民隊伍,皺著眉頭將手中沾濕的名冊又翻了一遍。
流民們衣衫襤褸,懷中抱著餓得面黃肌瘦的孩童,不少人虛弱得連站立都成問題,隊伍里時不時傳來壓抑的啜泣和孩童的啼哭。
“來人!”長孫順德突然高聲下令,聲音穿透雨幕,“將災民按戶籍分作五隊,關內道、河東道、河南道...各設專人登記!老弱婦孺優先,傷病者單獨安置!”
他一邊說,一邊扯下腰間的玉佩,遞給身旁的親兵,“速去附近醫館,無論多少藥材,盡數購來!就說秦王有令!”
幾個時辰過去,原本混亂的隊伍變得井然有序。
五個寫著不同地域名稱的木牌立在賑濟棚前,負責登記的官吏飛快地記錄著災民信息,糧食按人頭分量,一斗一斗地分發到百姓手中。
長孫順德踩著泥濘來回巡視,不時蹲下身子,查看老人碗里的粥是否足量,伸手摸摸孩子的額頭,確認有無發熱。突然,隊伍后方傳來騷動。
幾個衣衫破爛的漢子擠開人群沖向前,嘶吼著:“我們一家三天沒吃飯了!憑什么還讓我們等!”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長孫順德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腰間佩劍出鞘半寸,寒光一閃:“都給我站住!”
他掃視著眾人,聲音如洪鐘般響亮,“我長孫順德在此立誓,今日所有災民,定能喝上熱粥!但若有人敢趁機鬧事,擾亂賑濟,休怪我刀劍無情!”
他轉頭吩咐身邊的士卒:“取五人分量的糧食,單獨給這幾位兄弟。再去熬些姜湯,莫要讓他們染上風寒。”
漢子們愣住了,原本充滿戾氣的眼神漸漸轉為羞愧。
人群中響起此起彼伏的贊嘆,秩序再次恢復如常。
夜幕降臨時,長孫順德終于能在簡陋的營帳里稍作休息。
他脫下早已濕透的靴子,雙腳被泡得發白,滿是泥濘的傷口隱隱作痛。
但他顧不上這些,就著油燈昏黃的光,又開始整理當日的賑濟記錄,盤算著明日的糧食調配。
當李世民前來查看賑濟情況時,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幅畫面。
長孫順德一邊用紅筆圈出明日需重點照顧的流民區域,一邊對身旁的屬官說:“明日辰時,去把城西的祠堂騰出來,安置那些無處可去的老弱...”
李世民看著這位不辭辛勞的族叔,心中滿是敬意,默默脫下披風,輕輕搭在長孫順德肩上。
而此時,郭逸也在為新新涌入原、靈二州的難民頗為頭疼。
雖說前些年戰亂,很多人聽著原、靈二州能活命,來了許多的難民,如今又來了不少,原有的耕地,工作就有些跟不上需要了。
只是有趣的是,最近這牙行的生意倒是比以往更火了。
當下急需的是安頓下來這些人,但良田也就那些,需要開荒,需要整理戶籍。
否則很容易出現問題,如果遇到有心人生事,或者因衛生問題,極易造成瘟疫之類的。
畢竟這個時代,缺醫少藥的,需要做的事還是很多的。
且不說此處如何,柴紹身為李淵嫡女平陽昭公主的駙馬,也在潼關協助運糧。
潼關城外,暴雨將山道沖刷得泥濘不堪,柴紹騎在戰馬上,望著蜿蜒而來的漕運車隊,眉頭緊鎖。
巴蜀運來的糧船剛剛靠岸,此刻正由車隊轉運至長安,可這條必經之路上,盜匪早已虎視眈眈。
“報!前方十里發現可疑蹤跡,恐有伏兵!”斥候的急報證實了他的擔憂。
柴紹翻身下馬,蹲在泥濘的山道上,用手指丈量著路面寬度,又撿起幾塊碎石在掌心掂量:“此處山道狹窄,若遇伏擊,車隊首尾難顧。”
他猛地起身,目光如炬,“傳令下去,將車隊分為前、中、后三隊,前隊由百人精銳開路,攜帶強弩;中隊護住糧車,每十輛一組,間隔十丈;后隊斷后,若有異動,即刻放響號角!”
夜色漸濃,山道上除了車輪碾過泥漿的聲響,唯有雨聲轟鳴。
柴紹突然抬手示意隊伍停下
“所有人,熄火!”他壓低聲音,同時抽出腰間長劍,劍身在雨中泛著冷光,“弓箭手準備,聽我號令!”剎那間,山上傳來一聲呼哨,數十名盜匪如鬼魅般從暗處躍出,手持長刀沖向車隊。
“放箭!”柴紹的怒吼劃破雨幕,第一輪箭雨破空而出,將沖在最前的盜匪射翻在地。可盜匪人數眾多,很快便逼近車隊,刀光劍影在雨中交錯。
柴紹一馬當先,長劍如游龍般刺入一名盜匪胸膛,隨即翻身下馬,指揮士卒組成盾墻,將糧車護住。“莫要戀戰,且戰且退!”
他深知,己方任務是保護糧草,不可在此久耗。
混戰中,他注意到盜匪頭領躲在后方指揮,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李三!帶二十人繞到后山,放煙為號!”
柴紹低聲吩咐親兵,又轉頭對身旁校尉道,“待后山火起,我們假意敗退,引他們追擊!”
片刻后,后山濃煙滾滾,盜匪果然中計,傾巢而出。柴紹率隊佯裝慌亂逃竄,將盜匪引入一處狹窄的峽谷。
“落石!”隨著柴紹一聲令下,早已埋伏在此的士卒將預先準備好的巨石推下。
峽谷中頓時慘叫聲四起,盜匪死傷慘重,殘余之人見狀,紛紛丟下武器逃竄。
當最后一輛糧車平安通過潼關時,柴紹的鎧甲早已被雨水和血水浸透。
他望著遠去的車隊,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公主當年與我馳騁沙場,想必也見過這般光景。”
轉身又投入到下一輪的漕運護衛部署中,在他的嚴防死守下,后續的漕運路線再未出現大的波折,一車車糧食得以順利運往長安,解了關中災民的燃眉之急。
隨著各方救援力量的持續投入,災情逐漸得到控制。
李世民在軍中挑選出精壯士卒,協助工匠修復堤壩。
他們手持工具,在湍急的水流中打樁、搬運石塊,用繩索將巨大的石籠沉入河底加固堤岸。
每一次浪潮拍來,都有士兵險些被沖走,但他們咬牙堅持,終于在暴雨停歇前將渭水堤壩修繕完畢。
與此同時,李世民聽從了郭逸的建議,巧妙利用突厥內部矛盾,暗中派人聯絡突厥部落中的親唐勢力,分化瓦解其南下劫掠的意圖。
又憑借柴紹等將領的軍事威懾,讓突厥鐵騎不敢輕舉妄動,邊境壓力得以緩解。
而在安撫災民方面,李淵聽從裴寂建議,下令在長安城外搭建粥棚,每日施粥三次。
朝廷還組織災民參與災后重建,以工代賑,讓他們通過修繕房屋、清理街道等工作換取糧食和工錢。
那些因災失去家園的百姓,逐漸在勞作中重拾生活希望。
當第一縷秋日暖陽灑在關中大地,這場持續數月的霖災終于畫上句點。
雖然仍有流民未能完全安置,部分地區經濟恢復緩慢,但漕運暢通、水利穩固、邊境安寧的局面已然形成。
李淵站在承天門樓上,看著百姓們在街頭忙碌重建,心中五味雜陳。
關中的霖澇暫時得到了改善,然而要完全解決災情后的問題,那就要從各方面進行改善。
此事過后,李世民的聲望隆,他與李建成之間更是水火不容。
郭逸也盤逄著日子,同時把來到此處的難民都安排開荒,雖說現在平了田也只能種些苜蓿,可也算是一貢收入,至少今年冬天倒也能少餓死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