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內(nèi)的空氣驟然凝固,音魔使手中的骨笛泛著青灰色幽光,笛身上密密麻麻的符咒像活物般蠕動。陸星野注意到那骨笛材質(zhì)特殊,竟是用匠人指骨混合青銅澆筑而成,笛孔處還纏著幾縷灰白色發(fā)絲——分明是用禁術(shù)煉制的邪器。
“小心!他的骨笛能操控次聲波!”沈青瓷的銀針在掌心劃出血線,率先在三人周圍織出一層水波紋狀的防護幻境,“子期,用嵇康殘魂的《廣陵散》殘章對沖!”
鐘子期的琴弦驟然繃直,指尖在碳纖維琴身上敲出類似電子合成器的蜂鳴,卻在即將奏響時突然凝滯。手機屏幕快速閃爍:“不對…他的笛聲里有莫高窟第 220窟的藥師經(jīng)變樂調(diào),是當(dāng)年被封禁的‘鎮(zhèn)魂十二律’!”
音魔使嘴角勾起冷笑,骨笛吹出的音波化作肉眼可見的黑色漣漪,所過之處壁畫上的飛天衣袂瞬間崩裂,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咒文。陸星野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金紋在右手臂上瘋狂游走,竟無法凝聚成攻擊形態(tài)。
“守鑰人,你以為現(xiàn)代噪音能對抗千年佛窟的音律?”音魔使的聲音像砂紙擦過石板,“這骨笛取的是乾隆年間被活祭的三十六樂官指骨,每道笛孔都封著《樂記》殘篇——”他手腕翻轉(zhuǎn),笛聲陡然拔高,洞窟頂部的碎石簌簌掉落,“讓你們聽聽,什么是真正的‘金石之音’!”
沈青瓷的防護幻境出現(xiàn)裂痕,她咬著下唇繼續(xù)注入精血:“星野,他的攻擊模式和壁畫咒文共振!你能看見那些咒文的弱點嗎?”
陸星野閉上眼,金紋順著視線滲透進壁畫。剎那間,他“看”見無數(shù)金色小楷在黑色背景上游走,每一筆都對應(yīng)著骨笛的音波頻率。當(dāng)視線掃到藥師佛頭頂?shù)膶毶w紋飾時,某道蓮花紋路突然泛起微光——那是樂官們臨死前偷偷篡改的律呂符號!
“青瓷!用蘇繡針法把第 220窟的‘反彈琵琶’紋繡出來!子期,在宮音里混入十二平均律的電子脈沖!”陸星野猛地睜眼,金紋如鎖鏈般射向最近的咒文,“他們當(dāng)年故意在禁術(shù)中留了破綻,用現(xiàn)代樂理能打破共振!”
鐘子期的琴弦爆發(fā)出刺耳的蜂鳴,傳統(tǒng)古琴的泛音與電子合成的脈沖波詭異地融合,形成類似敦煌五弦琵琶的復(fù)雜音色。沈青瓷的銀針在虛空中飛速穿梭,血線勾勒出的反彈琵琶飛天竟從幻境中走出,反彈的琵琶上赫然纏著現(xiàn)代鋼琴的黑白鍵紋路。
音魔使的笛聲出現(xiàn)剎那卡頓,陸星野趁機將金紋探入骨笛的咒文:“原來如此…這骨笛根本不是用來操控匠魂,而是要把我們的魂魄煉成新的律管!”他突然想起帛書中提到的“以魂鑄器”秘術(shù),指尖金紋化作刻刀,在骨笛表面鑿出細微裂痕。
“你找死!”音魔使察覺不對勁,骨笛猛地轉(zhuǎn)向鐘子期,“先毀了這具嵇康殘魂的容器!”
尖銳的笛聲直擊鐘子期眉心,聾啞青年的琴弦應(yīng)聲崩斷三根。但他沒有慌亂,反而閉上眼將手掌貼在碳纖維琴身——那里刻著他親手拓印的曾侯乙編鐘銘文。當(dāng)骨笛的次聲波即將觸及識海時,編鐘銘文突然發(fā)出青銅特有的嗡鳴,與他體內(nèi)嵇康殘魂的《廣陵散》殘章產(chǎn)生共振。
“叮——”
一聲清越的鐘鳴在洞窟中炸開,陸星野看見鐘子期背后浮現(xiàn)出半透明的古代樂官虛影,手中捧著的卻不是古琴,而是現(xiàn)代電子琴與編鐘的結(jié)合體。音魔使的骨笛上出現(xiàn)蛛網(wǎng)般的裂紋,那些灰白色發(fā)絲正被金色樂符一點點分解。
“不可能…這具軀體明明是聾啞人!”音魔使踉蹌后退,首次露出驚恐神色,“你怎么可能同時掌握古今兩種樂律?”
鐘子期的手機屏幕亮起:“聲音從不是用耳朵聽的。”他指尖在斷裂的琴弦上快速撥動,剩余琴弦竟發(fā)出類似電吉他的失真音色,與編鐘余韻交織成詭異的和音,“嵇康臨刑前說‘廣陵散于今絕矣’,但他不知道,千年后聲音會有千萬種形態(tài)。”
沈青瓷抓住機會,將最后一道血線刺入反彈琵琶飛天的琴弦:“星野,現(xiàn)在!”
陸星野的金紋早已順著骨笛裂痕探入核心,當(dāng)看見那三十六道樂官殘魂被囚禁在笛腔深處時,他突然想起爺爺臨終前的話:“匠人魂魄不該成為武器。”金色掌紋在笛腔內(nèi)化作鑰匙形狀,直接擊碎了囚禁殘魂的咒鎖。
“啊——!”
音魔使慘叫著跪倒在地,骨笛“當(dāng)啷”落地,三十六道半透明的樂官身影從笛孔中飄出,每個身影手中都捧著不同時代的樂器——從唐篳篥到現(xiàn)代薩克斯,最終凝聚成敦煌壁畫中“不鼓自鳴”的樂器懸浮陣。
“謝謝…守鑰人…”最年長的樂官虛影向陸星野頷首,“我們被困在律管里三百年,終于能去看看如今的樂壇了…”話音未落,樂官們化作點點音符,融入鐘子期的琴弦之中。
洞窟恢復(fù)寂靜,沈青瓷癱坐在地,看著手中被血浸透的繡繃:“這些殘魂…原來一直等著有人用新的方式喚醒他們。”
“更重要的是這個。”陸星野撿起帛書,發(fā)現(xiàn)西夏文正在自動翻譯成簡體字,“上面說三件天工圣物分別是——星穹鼎、青銅面具,還有…”他的手指突然頓在某段圖文上,“等等,第三件圣物的圖案,怎么和我右手的金紋一模一樣?”
鐘子期的手機屏幕閃過敦煌星圖的掃描件:“星穹鼎鎮(zhèn)壓著絲路匠魂的本源,青銅面具是開啟密卷的鑰匙,而第三件…應(yīng)該就在你身上。”他比劃著金紋的走向,正是帛書中“守鑰人”的標志。
突然,洞窟外傳來直升機的轟鳴。陸星野貼著石壁望去,只見月光下,無數(shù)戴著蜃樓標志的黑衣人正順著繩降滑向莫高窟,領(lǐng)頭者手中托著個青銅方鼎——正是帛書中記載的“星穹鼎”!
“他們來搶圣物了!”沈青瓷強撐著站起身,銀針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但星穹鼎明明該在故宮的地下密室,怎么會在他們手里?”
陸星野握緊青銅面具,金紋突然與面具中央的星芒圖案重合:“記得傀儡師說過乾隆鎮(zhèn)壓匠魂的謊言嗎?現(xiàn)在看來,真正的星穹鼎早就被蜃樓偷走,他們一直在用‘百工劫’的謠言掩蓋自己的野心!”
音魔使突然發(fā)出低笑,不知何時撿起了骨笛碎片:“你們以為贏了?星穹鼎里封存著當(dāng)年守鑰人親手斬殺的匠魂怨靈,只要鼎鳴三聲——”他突然將碎片刺入自己咽喉,鮮血濺在星穹鼎投影上,“那些被你們解放的樂官殘魂,就會變成最可怕的兇器!”
洞窟劇烈震動,莫高窟方向傳來無數(shù)瓷器碎裂般的脆響。陸星野看見遠方的九層樓檐角,竟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樂器虛影,每具虛影眼中都泛著血光——正是剛剛被解放的樂官殘魂!
“糟了…怨靈被星穹鼎污染了!”沈青瓷的銀針在空中劃出防御陣,卻被怨靈組成的“樂刃”輕易切開,“它們現(xiàn)在只知道破壞!”
鐘子期的琴弦再次響起,卻無法安撫這些失控的魂魄。他的手機快速顯示:“怨靈身上有蜃樓的咒印,必須用星穹鼎的原主氣息才能凈化!”
陸星野看著手中的青銅面具,突然想起幻境中乾隆年間守鑰人佩戴的正是同款面具。他咬牙將面具扣在臉上,金紋順著面具紋路涌入眉心,剎那間,整個洞窟的壁畫都亮了起來——那是歷代守鑰人留下的傳承記憶!
“以守鑰之名,啟星穹之章!”
陸星野的聲音帶著金屬共鳴,面具中央的星芒投射出敦煌星圖,正好籠罩住失控的怨靈群。那些血紅色的樂器虛影在星圖中漸漸褪色,重新變回半透明的純凈形態(tài)。
蜃樓的黑衣人已經(jīng)逼近洞窟入口,領(lǐng)頭者舉起星穹鼎,鼎身上的咒文與陸星野的金紋產(chǎn)生刺眼的共振。就在這時,鐘子期突然指向壁畫上的樂神乾闥婆:“星野!用面具召喚壁畫中的‘樂舞飛天’,它們才是星穹鼎真正的守護者!”
陸星野閉上眼睛,金紋順著面具融入壁畫。當(dāng)他再次睜眼時,洞窟頂部的飛天竟踏月而來,手中的樂器不再是壁畫中的琵琶阮咸,而是現(xiàn)代的小提琴、架子鼓——卻又與古代樂舞完美融合。
“讓他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不鼓自鳴’。”沈青瓷輕聲說,血線在繡繃上織出最后一道符紋,“千年匠心,本就該隨著時代生長。”
領(lǐng)頭的黑衣人看著逼近的樂舞飛天,終于露出驚恐:“你…你竟然能喚醒敦煌的‘活壁畫’!這不可能,星穹鼎明明已經(jīng)——”
“沒有什么不可能。”陸星野摘下青銅面具,金紋從右手蔓延至胸口,在月光下組成完整的星穹圖案,“你們偷走的只是鼎身,而真正的守鑰之力,從來都在匠人們的心里。”
洞窟外,樂舞飛天的虛影化作光箭射向星穹鼎,鼎身傳來不甘的嗡鳴。陸星野知道,這只是蜃樓的試探,但更危險的敵人還在暗處——比如沈青瓷發(fā)間若隱若現(xiàn)的西夏文字,比如鐘子期琴弦中偶爾響起的廣陵散殘章,還有他自己胸口越來越清晰的星穹印記。
“先把圣物帶回天工坊。”他撿起帛書和面具,看向逐漸退去的黑衣人,“下一站,我們該去趟故宮了。我倒要看看,乾隆當(dāng)年封存的‘百工劫’真相,到底藏在哪個密室里。”
沈青瓷忽然指著帛書最后一頁:“這里還有段沒翻譯的西夏文…像是個坐標。”她頓了頓,聲音有些顫抖,“坐標指向的位置,是南海的某個小島——說不定和你父親當(dāng)年在海上絲綢之路的失蹤有關(guān)。”
鐘子期的琴弦輕輕顫動,手機屏幕顯示:“我聽見了…廣陵散的最后一個音符,在南海的濤聲里。”
洞窟外,敦煌的星空依舊璀璨。陸星野看著掌心的金紋,突然想起爺爺寄來《百工譜》時附的紙條:“當(dāng)匠心與時代共振,便是千年封印解除之時。”
而現(xiàn)在,共振的漣漪,才剛剛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