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旁觀者議論中，系統就跳提示了——白棋認輸，黑棋中盤勝！

吃瓜群眾集體表演川劇變臉，剛才吹牛逼的幾位現在瘋狂刷屏覆蓋方才的發言記錄。

與此同時，破巖手升級為6段。

意味著他要升成7段，還得再贏15盤才行。

聊天框里沉默了一下。

破破老師憋得煙灰缸都滿了，終于敲字：

“ai兄弟，你是職業的嗎？”

顧云舟如實回答：

“不是。”

“再來一局？”

破巖手不死心。

“你要讓我先么？”

對方已經是六段，跟五段下升降棋需要讓先。

破巖手有些尷尬：

“不敢不敢，我們下盤友誼賽如何？”

“我沒時間，還要趕路，886。”

顧云舟說完就退出對局室，留下一群人看著破巖手在那里復盤。

吃瓜群眾里突然竄出個顯眼包，賤賤的問：

“破破，第一次很痛吧？”

當場被破防的破巖手禁言。

一陣嘻嘻哈哈后，叫拂月手的棋友問：

“破破老師，這個ai到底什么水平？”

破破老師叼著紅塔山擺著變化圖：

“好強的計算力，算路比我深的多。點三三爬二路這種騷操作都能贏我，真要正經下，我估計得被讓兩子！”

自然，就算輸棋了也不會認為對方點三三是好棋。

在這個時代，就算當今世界圍棋第一人，被稱為石佛的李玄鎬這么下，也不會得到認可。

就算贏棋，也只會是認為對方棋力太強的緣故。

“那肯定是職業高段棋手。”

“他不是說不是么？”

“你個鐵憨憨，大神都愛玩馬甲殺好吧！”

突然有人嚎：

“他又在下棋了，快看看去。”

“他不是說要趕路？”

“你傻呀，趕路就是沖段黑話啊！他擺明是要來報名參賽！”

此時顧云舟又開始新的一盤棋，對手戰績在五段的勝負參半。

呼啦啦，剛才圍觀群眾都擠進來。

已經有人喊著：

“AIMM加油，我是你的棋迷了。”

顧云舟看了一眼他ID：阡陌行。

嗯，早就在自己的QQ好友里，在《圍棋天地》上發過不少酸文。

這盤棋下了個序盤，顧云舟已經判斷出來，對方最高不超過業余3段。

不到100手就屠了人家一條巴掌大的大龍，留下一對局室的人在那里驚呼：

“太颯了！”

“AI老師是職業棋手吧？”

顧云舟鼠標一甩轉戰下一局，深藏功與名。

從七點網吧開機到十點半，連贏了五盤棋。

就在他準備結賬下機走人的時候，QQ彈出一條消息，是個用藍色頭發女孩頭像的好友發來：

“顧云舟！你怎么又去網吧了，馬上就高三了還不好好學習，再這樣我告訴顧叔叔了！”

后面還附帶著一個憤怒的表情。

顧云舟望著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QQ頭像出神。

她的網名“七月流火”，是他前世的戀人蘇縈祺。

他倆幼兒園就認識，那時候他最愛扯她辮子上的紅頭繩，氣得她直跺腳。

高考完那天兩人順理成章確定了戀愛關系，這種青梅竹馬修成正果本該是一段佳話，誰想到這才是噩夢的開始。

因為兩人性格實在不合，單單大學四年就分分合合二十三次，比食堂的土豆絲炒得還頻繁。

畢業了又互相折磨五年，到2015年都累得慌，想著要不扯個證湊合過吧，結果那年他就犯事進去了。

躺在看守所大通鋪那會兒，他居然還覺得坐牢有個好處——總算能擺脫這祖宗了。

這次重生大半天，他竟然到現在才剛想起她。

蘇縈祺骨子里帶著偏執，認定的事便永不回頭。

兩人相處起來非常累，但兩家父母早已親如一家，年節走動比血緣親屬更勤。

所以始終無法徹底分開，用經濟術語來說就是沉沒成本太高。

顧云舟也不知道今生還會不會談戀愛，會不會娶妻生子，但他知道，他絕對不想再跟蘇縈祺發展下去。

這是一段孽緣，早點分開對彼此都好。

上輩子為她耗盡的心力和時間，今生他要悉數傾注在圍棋上。

手指頭在油膩的鍵盤上敲：

“對不起，我想專心下棋，我們分手吧。”

剛要按回車，又連忙刪掉。

呸，現在還沒正式在一起呢。

文字逐字刪除，改寫為：

“方便借我三百嗎？急用。”

“遇到麻煩了？”

蘇縈祺的回復幾乎秒至，

“我壓歲錢還剩五百沒動，都給你？”

她父親是刑警隊骨干，母親任教重點中學，家境向來優渥。

初三那會兒人家屋里就擺上聯想電腦了，他家還住水泥毛坯房呢。

顧云舟盯著對話框鼻子有點酸。

這姑娘對他確實掏心掏肺，可過日子不是比誰心腸好。

上輩子十幾年都沒磨合成，這輩子還折騰啥？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于是狠下心：

“我喜歡上一個女生，想要給她買生日禮物，還欠三百塊錢，過兩個月還你。”

要斷就用最狠的方式，這才是真正的斷舍離。

這回對面安靜得像掉線了。

十五分鐘二十三秒后，對話框顫動：

“剛洗澡去啦！恭喜脫單呀～明天來我家拿錢唄^_^”

“好。”

顧云舟結賬下機，推開網吧吱呀作響的鐵門，熱風混著汽車尾氣糊在臉上。

他知道萬家花園302室剛才根本沒放洗澡水。

那個總愛穿白裙子的姑娘，此刻八成正對著藍屏顯示器抹眼淚。

她哭起來像只淋雨的小雀兒，眼睫毛沾著水珠子，肩膀一抖一抖的沒聲響。

顧云舟扯了扯汗濕的T恤，尋思明天得套件像樣的襯衫。

上輩子倆人處了快二十年，最后連個正經分手都沒有。

他在監獄信紙上寫“別等了”，她就回了個“好”字，連句號都沒畫圓。

這回就當給上輩子傻不拉幾的自己送個葬。

……

顧云舟回家往書桌前一坐，嘩啦抖開棋盤，開始復盤今天和破巖手的對局。

捏起棋子時，先前那絲若有若無的悵惘早散。

仔細分析，是一局完勝的棋。

對手中了AI定式的招，從開局就被壓著打，后半盤更是沒戲，一點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看來自己的實力在業余6段行列里都算比較強的。

剩下幾盤對手水平太次，他連棋子都懶得動。

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他開始盤算正事。

眼下最要緊的是東洋生命杯，得趕緊沖上七段才有報名資格。

能不能拿名次先不說，這可是跟高手過招提升棋力的好機會。

獎金也誘人得很，第一名18萬，就算進八強也能拿1萬2，這錢要是到手，后半年日子就松快多了。

不過那也意味著，自己接下來的日子都要泡在網吧。

目前二十塊錢的經費顯然不足，所以跟蘇縈祺借錢還真不是瞎扯。

但借錢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他突然有了主意，骨碌一下翻身坐起來，翻出作文紙唰唰唰連寫三篇文。

都是上輩子在《圍棋天地》看過的矯情文章，什么《午夜棋魂》《三三小傳》，打算明天就往雜志社郵箱里砸，怎么著也能混個大幾百塊救急。

雖然有點對不住原作者，原作者就是剛才進來給自己助威的阡陌行，是個業余4段的大學生。

顧云舟早就在他阡陌棋友會的QQ群里潛水，尋思著回頭有空跟他下幾盤指導棋或者幫他們下幾盤比賽，就當盜文補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