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局開始”的語音提示音出現不久，觀戰室呼啦啦涌進來二十多號人。

大部分掛著同個會標，那是他們千手棋友會的標志。

ID也清一色帶著“手”字：抱月手、射日手、摘星手，活像武俠小說里的殺手組織。

他們自然都是破石手的粉絲，跑來助威的：

“破破老師加油！”

“破巖老師贏了這一盤就升七段了。”

“不知道這個叫做ai的什么水平，一個新號，不會是來參賽的高手吧？”

“破破老師小心對方是地雷呀！”

所謂地雷就是那些偽裝成菜鳥的高手，專門狙擊連勝棋手取樂，也是這個時代的一種特色。

顧云舟順手點開破巖手資料。

戰績頁面唰地彈開：

19連勝的紅色標識晃得人眼暈。

行啊，今天就讓你來個愛的初體驗。

經過系統猜先，顧云舟執黑先手，簡簡單單的星小目。

對面白棋落下二連星，不管是在現在還是未來，都是很尋常布局。

顧云舟也不藏著，第五手啪地點在對方星位下的三三，這可是十幾年后AI教人下棋的革命宣言。

聊天框瞬間炸鍋：

“我倒，還以為是地雷，原來是初學者。”

“不用看了，破破老師跳七段穩了，撒花慶祝！”

有叫射日手的突然冒泡：

“AI，你是MM嗎？學棋多久了？”

馬上有人接茬：

“估計是，你看他這ID充滿韓劇味。請叫我做‘愛’，嘖嘖?！?

“明明是請叫我ai，沒有做字！打倒樓上這個青蛙！”

“AIMM，千手棋友會歡迎你加入，這里是個快樂的大家庭。”

顧云舟聽著網吧飄來的阿杜“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里”，看著這些“我倒”“MM”“青蛙”的老古董網絡用語，切切實實感覺到這個年代特有的韻味。

他沒搭理這群活寶，盯著棋盤哐哐落子。

對面壓根不帶想的，落子跟連珠炮似的，八成把他當菜鳥了，想速戰速決。

畢竟在這個年代，但凡學過幾天棋的人，怎么也不會直接點三三，這可是教科書上的大俗手。

更要命的是，顧云舟點三三后走的新定式，為了搶先手在二路多爬了一手棋，活脫脫就是教練口中“再這么下千萬別說是我教的”的典型反面教材。

觀戰頻道徹底變成茶話會。

見黑棋下得毫無章法，棋友們開始聊昨晚的球賽、吐槽樓下新開的燒烤店，甚至有人分享起相親糗事，反正沒人正經看棋了。

對面的“破巖手”是東北知名圍棋教練，曾經也是個沖段少年，論實力怎么也有職業水平，但就是運氣不好一直沒能定上。

現在二十多歲，在棋壇算是老將了，退居二線從事圍棋教學工作，在未來的日子里帶出幾個職業棋手。

這老哥叼著紅塔山吞云吐霧，看著棋盤上那個歪七扭八的點三三布局，心中盤算這局棋是十拿九穩了。

得虧沒碰上那些缺德的“地雷”，否則升七段就得多下十五盤棋，那可真是浪費時間。

此時自己去高掛對方小目，對手在棋盤下方擺出大雪崩雛形，他冷笑一聲，菜鳥也懂這個？

他果斷選擇壓后斷了進去，選擇最復雜的下法，準備直接在這個局部把對面骨灰都給揚了。

然后順便打開東洋生命杯的報名頁面，等著贏棋后馬上去填資料資料參賽。

心思都沒在棋上，盤算著這次比賽會有多少職業棋手參加，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混個名次，到時候名氣上去了，還能多招點生源。

正做著白日夢呢，一個局部定式走完，心中感覺不對勁，對方非但沒崩潰，竟然還占了點小便宜。

破巖手不由皺起了眉頭：

“邪門了！會大雪崩外拐的，開局還敢點三三？”

聊天框里，很多人也在納悶：

“我靠，這個mm好厲害，定式背的真熟！”

“我懷疑換人了。”

“前面下出那種點三三的惡手，就算換一般的職業棋手，也扳不回來吧？”

“估計旁邊放著本定式大全呢！”

在網絡圍棋剛興起的年代，像破巖手這樣的準職業選手在網上堪稱降維打擊，畢竟當時的頂尖棋手常海、孔天衡、古岳山等人根本不屑來網上虐菜，因為壓根找不著旗鼓相當的對手。

棋友們要是聽說哪個賬號是職業棋手本尊，那叫個激動，就跟發現明星小號似的到處傳八卦。

顧云舟壓根沒看聊天框，整個人跟入定似的沉浸在計算里。

他發現，自己這具年少的身體太棒了，頭腦清醒精力旺盛。

大雪崩外拐定式剛走完，他嘴角就翹起來了。

現在認為兩分的定式，在ai時代早被淘汰。

這會兒要是能顯示勝率，估計黑棋這邊都能飆到90%以上了，至少也領先了一個貼目以上。

隨著棋局推進，黑棋跟拆遷隊似的到處搶地盤，白棋倒是圍起個看著唬人的大模樣。

有點水平的都看的出，這時候勝負全看白棋能不能在追殺黑棋孤龍時撈足油水——這本該是破巖手的拿手好戲。

圈內人都知道他的棋風以嗜殺為主，力量大著稱，所以才取了破巖手這么霸氣的名字。

眼前這三塊孤棋，他盤算著怎么也得吃下一條來加個餐。

結果一通操作猛如虎，黑棋愣是玩出了泥鰍鉆豆腐的騷操作。

不僅三塊棋活蹦亂跳，還特么都帶著實空！

要曉得顧云舟牢中十年苦練出來的計算力，足以和職業高手媲美。

破巖手扯了張紙巾抹汗，細細算了一下盤面，黑棋足有二十目左右。

雖然現在tom圍棋已經有了形勢判斷的功能，但老棋手們跟防洪水猛獸似的，生怕用多了變傻子。

在心里點完目，破巖手心里直打鼓：

這特么開局就點三三、爬二路的野路子，怎么就能壓著我打？

做活的這幾手棋，計算力強的可怕。

難不成是哪個職業大神開小號來調戲我的？

觀戰室里原本大伙都在瞎扯淡，誰也沒把這盤棋當回事。

突然有人弱弱地冒了句：

“形勢判斷顯示黑棋領先二十目啊……”

“那破系統不準的，高手的棋，外勢都是目！”

“就是就是，破破老師怎么可能輸給這種瞎點三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