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續(xù)戰(zhàn)，俞道往腦門上狠抹了把風油精，薄荷味刺得眼睛發(fā)疼。

他盯著棋盤，黑子在掌心捏得發(fā)燙——不屠龍，實地鐵定不夠了。

“啪”地一聲，黑子重重砸向白棋腹地，像柄染血的刀劈開云霧，棋盤上頓時刀光劍影。

顧云舟指尖在棋盤上輕點，早算透了這波猛攻。

他不急不躁地應了兩手，突然轉身去搶下邊的大官子，落子聲輕快得像在撿現(xiàn)成的便宜。

里屋的俞琮大罵：

“白棋屬貔貅的吧，這炸彈滿天飛，他還低頭撿子彈殼？”

韓彥博拿著棋子擺了擺：

“白棋都脫先兩手棋了，黑棋再吃不掉這塊孤棋，真可以直接認輸了。”

陳麗華聽得臉都綠了，死死盯著屏幕。

這次真是賭太大了——當然不是指跟楊明玥的一萬塊錢，而是這運動鞋專利花落誰家，直接關系著晉水鞋業(yè)未來十年的江湖地位。

不過臉色卻逐漸緩和下來，因為顧云舟那塊棋明擺著做不出兩個眼，死得透透的。

“韓老師，俞老師，黑棋這總該拿下了吧？”

看著白棋尸橫遍野，陳麗華長舒一口氣。

俞琮臉色卻是陰晴不定，在點著目數。

韓彥博晃著腦袋直咂嘴：

“白棋境界高呀，我光盯著殺棋，人家直接棄子不要。這棄得漂亮啊，把最虛的地方送掉當誘餌，外頭撈足實利不說，還埋著四五個借用的余味，收官的時候又能刮一把，黑棋是鐵定貼不出目。”

俞琮點完了，盤面差不多，也就意味著黑棋要輸個六七目。

只剩下大官子，白棋的棋形全都處理好，也沒什么地方可以發(fā)力拼命了。

俞琮黑著臉站起來，走到后院抽了根煙。

裁判席上的兩個姑娘棋力都在俞琮之上，自然也看清楚了。

吳語汐下巴都快掉棋盤上了：

這是什么鬼，這高中生野路子亂拳，居然真把職業(yè)棋手揍趴下了？

沈菀卿只覺得胸腔里有面小鼓在敲，顧云舟落子的手勢利落得像砍瓜切菜，哪還有半點平時跟她撒嬌喊“師父”的模樣？

她死死捂著嘴，心里翻江倒海，這次來鷺島果然是最正確的了。

小破船小破船，你居然給了我這么大的驚喜。

你幾個月就從業(yè)余 1段成長到職業(yè)水平？

這就是個神話吧！

后院飄來的煙味混著海風，俞琮蹲在墻角狠吸了口煙，火星子在陰影里明滅。

遠處辦公室傳來許連璋跑調的歌聲，五音不全的閩南歌震得玻璃窗直顫，活像有人在棋盤上亂敲棋子：

“啥芬踢注地啊，七芬摳帕比啊，愛比啊加A以啊！”

里屋韓彥博瞅見棋盤上只剩兩三目的小官子，根本沒有任何翻盤的可能，樂呵呵沖楊明玥抱拳：

“給許總道喜啊，楊小姐這回可算押中寶了！

楊明玥揉著太陽穴苦笑：

“接下去怕是要忙得腳打后腦勺。”

邊上陳麗華臉黑得像鍋底，眼珠子還粘在屏幕上等奇跡。

突然“嘩啦”一聲，棋子砸在棋盤上蹦跳著散開，俞道像被抽走筋骨似的癱在椅子上，指尖揉著鼻梁骨，職業(yè)棋手的傲氣這會兒全泄了。

“俞道認輸了。”

韓彥博說著，對黃慶元說，

“黃會長，咱們出去走個過場？”

黃慶元點頭出門，當眾宣布代表許連璋的顧云舟獲勝。

楊明玥踩著細高跟快步繞到顧云舟身后，指尖擦過他肩頭時特意放緩動作：

“云舟，辛苦啦。”

一旁的沈菀卿看到楊明玥和顧云舟那么靠近，竟有點不開心。

什么嘛，下完棋了，你個小破船還不來拜見師父。

顧云舟收著棋子，看看時間，這才三點而已。

抬眼望見對面俞道垂頭喪氣的模樣，心里暗嘆黑白的世界就是這么殘酷。

“俞道，復盤嗎？”

顧云舟輕聲問，怕驚擾了對方低落的情緒。

俞道耷拉著腦袋，手腕無力地晃了晃，整個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改天吧。”

他的聲音低得像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

抬起頭無意間撞上了陳麗華那張硬擠出來的笑臉，低聲嘟囔：

“對不住啊，麗華姐，還有陳總那邊……”

他的語氣里滿是愧疚，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褲腿。

陳麗華大步走過來，抬手使勁兒在俞道背上拍了兩下，拍得他身子一晃：

“嗐，盡力就行，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頓了頓，她瞇起眼，瞥了顧云舟一眼，

“不過說真的，那小子哪是普通業(yè)余棋手啊？俞道，你這心態(tài)可別被他帶溝里去了，咱們鷺島人民還等著你把全國冠軍捧回來呢。”

她的聲音干脆利落，帶著點鼓勵的意味，但眼底卻閃過一絲掩不住的失望。

俞道突然回頭盯著顧云舟：

“弈城的笑傲段譽，是不是就是你？”

顧云舟點了點頭。

一旁的沈菀卿又是眼睛一亮，再次聽到這么熟悉的id，像是多次確認頭等獎就是自己時的那種踏實感。

果然就是你！

這下絕對沒有任何錯了！

“破案了，唐笑那孩子能松了口氣了，他還在為那天輸給你悶悶不樂呢。好了，我先走了。”

俞道胡亂揮揮手，跟著俞琮往外走。

這別墅現(xiàn)在就跟勝利者專屬休息室似的，待著渾身不得勁。

那邊陳麗華摸出個鼓囊囊的錢包，往楊明玥懷里一懟：

“小楊，你眼光很好，很會挑男人。”

楊明玥臉蛋兒騰地紅了，擺手直晃：

“剛才開玩笑的，麗華姐別當真。”

只是誰也沒注意到，她眼底閃過那一絲傷感。

“生意人哪有什么玩笑，收著。”

陳麗華硬把鈔票往她手里塞，指尖還彈了彈她手背：

“生意人可不興說玩笑話，拿著拿著，別跟姐客氣。”

說完轉頭沖顧云舟挑了挑眉，眼尾的細紋都帶著調侃：

“看不出來啊小弟弟，悶聲不響的倒像個藏著王牌的賭客。”

顧云舟瞧這架勢，猜她們肯定背著自己打了賭，突然想起許連璋提過的名字：

“你就是陳老板的女兒，陳麗華女士？”

陳永輝、陳麗華父女，是本土品牌連鎖超市麗華超市的創(chuàng)始人，其創(chuàng)業(yè)經歷堪稱是一段傳奇。

之前聽許連璋介紹的時候，就隱隱猜到，現(xiàn)在更加確定下來。

陳麗華一聽樂了，身子往前傾了傾：

“喲，我這么有名呢？”

“能借一步說話嗎？我想跟您聊幾句。”

顧云舟剛站起來，余光就掃到旁邊一道笑吟吟的目光——沈菀卿正托著腮盯著他，長長的睫毛跟著笑意輕輕顫動。

這一眼跟雷劈似的，顧云舟腦子嗡地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