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

泳池里的水，已經降到了底部。

池底，除了正常的污垢和沉淀物，排水口附近纏繞著一團烏黑的長發。

那長發如同水草般，隨著殘余的水流微微晃動。

幾個年輕警察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

張隊長臉色凝重，他看向姜臣。

“姜老板……”

姜臣的目光，也落在那團烏黑的長發上。

他指著那個已經被拆掉格柵的排水口。

“我要下去看看。”

“不行。”張隊長立刻反對。

“下面情況不明，太危險了。”

“萬一那東西還在里面……”

姜臣搖了搖頭。

“只有下去，才能知道真相。”

“那水鬼，必須處理掉，否則后患無窮。”

他從工具包里拿出幾張黃符，又將那柄光澤黯淡的桃木短劍重新別在腰后。

“張隊，如果半小時后我還沒上來，你們就……”

他頓了頓，沒再說下去。

張隊長看著他，神情復雜。

“姜老板，你……有幾成把握？”

“不知道。”姜臣搖了搖頭。

“但總得試試。”

說完，他走到排水口邊緣。

那排水口直徑約有半米，里面漆黑一片，散發著濃郁的腥臭味。

姜臣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跳進了那個黑洞洞的排水管道。

“老板。”

林曉曉驚呼一聲，想跟上去，卻被張隊長一把拉住。

“別添亂。”張隊長沉聲道。

“相信姜老板。”

雖然他嘴上這么說，但心里卻一點底都沒有。

……

排水管道內，比想象的更加濕滑、狹窄。

姜臣只覺得身體在不斷下墜，周圍一片漆黑，只有水流聲和自己的呼吸聲。

他盡量控制著身體，避免與布滿滑膩污物的管壁發生過多接觸。

不知過了多久，下墜的勢頭終于減緩。

撲通。

他落入了一片齊膝深的水中。

水冰冷刺骨，帶著一股腥臭。

他穩住身形，抬頭望去。

上方，是那個小小的排水口，透著光亮。

而他此刻所處的位置，是一個更大的地下蓄水池，連接著排水系統的暗渠。

這里空間比上面的管道要寬敞一些，但依舊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出來吧。”

姜臣開口，聲音在空曠的暗渠中回蕩。

“我知道你在這里。”

沒有回應。

只有水滴從上方管道滴落的聲音。

姜臣沒有急躁。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張黃符，屈指一彈。

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一團明亮的火球，懸浮在他面前，照亮了周圍數米的空間。

借著火光，他看清了暗渠的景象。

這里像是一個廢棄的地下泵房，四周是水泥墻壁，上面布滿了青苔和水漬。

地上積著厚厚的淤泥和污水。

而在泵房的角落里，堆放著一些銹跡斑斑的廢棄管道和閥門。

“還不出來嗎？”姜臣再次開口。

“非要我請你出來？”

嘩啦！

他話音剛落。

面前平靜的水面，突然劇烈地翻滾起來。

一個披頭散發，渾身濕透，穿著一件白色泳衣的女人身影，從水下竄了出來。

她臉色青白浮腫，雙眼空洞，嘴唇烏紫，十指的指甲又長又黑。

“是你……”水鬼發出沙啞、尖利的聲音。

“是你……壞了我的好事……”

她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姜臣。

“李明是你害的？”姜臣問道。

“是又怎么樣？”水鬼尖笑起來，聲音刺耳。

“他該死。”

“所有男人都該死。”

“他們一個個，都想占我的便宜，都想把我拖下水……”

“既然如此，我就讓他們都嘗嘗，被拖下水的滋味。”

水鬼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身上的怨氣也愈發濃重。

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好幾度。

“你也是男人。”水鬼伸出烏黑的指甲，指向姜臣。

“你也該死。”

“留下來……陪我吧……”

她話音未落，身影猛地一晃，化作一道黑影，朝著姜臣疾速撲來。

冰冷刺骨的陰風，夾雜著濃烈的腥臭，撲面而至。

姜臣早有防備。

他腳下一點，身體向后飄退，同時左手捏訣，右手桃木短劍向前一遞。

“敕！”

劍尖金光一閃，點向水鬼的眉心。

水鬼似乎極為忌憚桃木劍上的陽氣，身影在半空中詭異地一扭，避開了劍尖。

同時，她那頭烏黑的長發，從四面八方朝著姜臣纏繞而來。

姜臣冷哼一聲。

他手腕一抖，桃木劍挽了個劍花，道道金光閃過，將襲來的頭發盡數斬斷。

同時，他左手快速從口袋里摸出一把糯米，朝著水鬼猛地撒去。

嗤啦啦！

糯米落在水鬼身上，立刻冒起陣陣黑煙。

水鬼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身上的怨氣被凈化了不少，動作也變得遲緩起來。

“臭道士。”水鬼尖叫著，身影再次沒入水中，消失不見。

姜臣沒有追擊。

他環顧四周，防止水鬼從其他方向偷襲。

“你以為躲起來就有用了嗎？”姜臣冷聲道。

他從工具包里摸出那個暗紅色的墨斗。

拉出一段浸滿雞血朱砂的墨線，屈指一彈。

啪！

墨線帶著陽剛之氣，抽打在水面上，激起一片水花。

“啊！”

一聲慘叫從水下傳來。

水鬼的身影再次從水中狼狽地竄出，身上多了一道焦黑的印痕。

“出來吧。”姜臣看著她。

“你不是我的對手。”

“你的怨氣雖然重，但道行太淺，根本發揮不出真正的力量。”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為何會在此地害人？”

水鬼漂浮在水面上，怨毒地看著姜臣，但沒有再輕易上前。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對手。

“我是誰？”水鬼慘笑一聲，聲音里充滿了悲涼和絕望。

“我叫蘇蕓，是豐城大學游泳隊曾經的隊員。”

她的魂體微微波動，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回憶之色。

“三年前，也是在這個游泳館。”

“我……我被人害死了。”

“害死？”姜臣眉頭微皺。

“不是意外溺亡？”

“意外？”蘇蕓尖笑起來，聲音凄厲。

“你覺得，一個從小在水里泡大的游泳隊主力隊員，會平白無故地淹死在自己最熟悉的泳池里嗎？”

她伸出慘白的手，指向排水口的方向。

“是他們……是他們把我按在水里……活活淹死的……”

“他們是誰？”姜臣追問。

蘇蕓的魂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我……我不能說……”

“他們……他們太可怕了……”

“我如果說了，他們……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姜臣看著她驚恐的樣子，心中有了猜想。

看來，蘇蕓的死，確實另有隱情。

而且，牽扯到的人，恐怕不簡單。

“你放心。”姜臣說道。

“只要你說出真相，我保證，沒人能再傷害你。”

“我會為你討回公道，讓你安心往生。”

蘇蕓看著姜臣，空洞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

“你……你說的是真的？”

“我從不說謊。”姜臣平靜的說道。

蘇蕓沉默了片刻。

最終，她深吸一口氣。

“好，我說。”

“害死我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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